第189章 絕地

太平軍自羅定興兵以來,因無根據之地,周士相又堅持以流寇裹挾方式壯大軍隊,故而軍中一切(兵員、糧草)靠得都是劫掠及從清軍手中繳獲。德慶、高要、新會數場戰鬥下來,太平軍獲得了足以維持全軍半年之需的糧草,但繳獲的食鹽數量卻並不多。食鹽稀少的原因有兩方面,一方面是太平軍沿途所經府縣並非產鹽區;另一方面卻是因為這些地區的清軍早就對食鹽進行了嚴格監控和封鎖。

清軍對食鹽的封鎖致使太平軍所經地方並無大量食鹽湧入,百姓只能定量購買。通過這種方式,清軍有效避免了大量食鹽湧入這些明清反復爭奪的地區,以免食鹽這種戰爭物資落入同樣缺鹽的明軍之手。

若是太平軍能夠繼續沿襲之前周士相所定方針一路裹挾劫掠而去,單以太平軍現有人員而言,自然是不必害怕缺鹽的。但是占領新會後,周士相為避免太平軍轉進香山遭到優勢清軍的阻截,轉而決定依托新會誘使廣州清軍主力攻城,從而通過這座連李定國數萬大軍都無法攻克的堅城大量消耗廣州清軍有生力量,使得南進過程變得相對輕松。

這種戰略構單從太平軍本身條件來看,顯然是符合太平軍利益的,畢竟太平軍只是一支由眾多人員或自願或不自願構成的軍隊,靠著先前的幾場小規模戰鬥才讓全軍凝娶了一定戰鬥力。這點戰鬥力遇上小股綠營兵自然可以一戰,可一旦遇上擁有騎兵的廣州清軍主力顯然就不夠看了。

況且太平軍不單單是軍隊行軍作戰,還隨軍攜帶了大量老弱婦孺,在缺少交通工具的情況下,攜帶如此多的百姓隨軍,自古也就兩種人會幹,一是流寇,另一個就是土匪。二者的下場大抵也差不多,從未聽聞有成大事的。便是李自成和張獻忠初起兵時做過,可一旦規模變大,他們也轉而棄了這種裹挾方式,進而朝精兵強將道路發展。李自成的大順軍余部和已轉變成為南明主力的大西軍就是這些精兵強將的余脈。

裹挾發展的弊端,前後兩世為人的周士相如何不知,可是他沒有時間,也沒有任何機會可以將太平軍的規模變得更大,變得可以朝精兵強將道路發展,直至困守新會,太平軍前營五大營合有戰兵人數不過兩千余眾。這麽點兵力不說放在全國了,就是放在廣東也是毫不起眼,根本左右不了明清局面發展的。若不是新會城實在是被清軍自個修得太過堅固,就憑太平軍這點兵力早被清軍吃光幾回了。

圭峰山一戰,數千老弱婦孺的死亡已經太平軍上下敲了警鐘,周士相騎虎難下,裹挾的調子是他定的,也是他一手推行的,總不能現在就把後營當包袱扔了,然後率領前營輕裝直奔香山而去吧。他若這麽幹了,第一個不服他的就是手下這幫軍官,須知他們中的很多人在後營都是有家小的!

這世上又有多少能夠狠得下心學那闖王身邊大將劉宗敏般,殺妻滅子豁出身來鬧“革命”的?!

人肯定是不能隨意丟棄的,將來就是進軍香山總要圖謀發展,想要發展自然就得有人力,沒有人力,又談什麽發展?

因而在不能徹底解決廣州清軍對太平軍南進過程造成的危脅,周士相便不敢放棄新會全軍轉進香山。

戰事的演化和周士相設想得大體相同,所不同的是清軍在前後發動了兩場大的攻勢外便偃旗息鼓,轉而采取圍城的辦法對付太平軍,這讓一心想借助堅城大量殺傷清軍的周士相頗是遺憾。

遺憾之後也只能面對現實——清軍的長期圍困讓太平軍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麻煩,鹽就是其中之一。

被圍困的新會城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從外界獲得食鹽,圍城的清軍統帥是平南王尚可喜的兒子尚之信,這家夥雖然日後造了康熙的反,但周士相可沒異想天開的認為這家夥現在就對“大清”有反心,能看在同是反清一脈的份上往城裏送鹽。

圍城的清軍也都是廣東清軍精銳人馬,不僅有兩個藩王的漢軍旗人馬,還有廣東總督的督撫標兵參與,廣東綠營可以抽調的精兵也半數紮在了城外,這些領軍的將領都是大清的鐵杆“粉絲”,根本沒有可能有想和太平軍暗通曲款的人物,想要從他們中找一個德慶守備唐三水出來比登天都難。

無法從外界獲得食鹽,城裏這近萬人天天都要吃鹽,就算不保證後營和那些新會百姓們天天有鹽吃,可前營拿刀拿槍的總要有鹽吃吧,那些被強迫做苦力的俘虜也得象征性的給一點鹽吧,要不然人走路都打飄,哪來的力氣幹活?

七月上旬宋襄公將公庫現有鹽貨做了個統計,然後周士相就召集諸將和各營營老商議,定下了食鹽分配制度。這個分配制度和水井的分配辦法沒有多大差別,都是先保證軍隊用量,其後才歸後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