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天下軍民聽誰的

唐王這是說出了肺腑之言,他之所以不願監國,一來是淡於名利,不願卷入帝系之爭;二來則是擔心那周士相會成為第二個孫可望。不讀書不代表唐王不知史,歷來帝王為藩鎮強兵所立者,有幾個好下場?

“孤身為太祖子孫,兩個兄長皆死於韃虜之手,孤又何嘗不願恢復祖宗江山,為二位兄長報此大仇!……然眼下情形,孤真的能就此監國嗎?孤再問你們一句,孤若真稱監國,這兩廣軍民到底是聽孤的還是聽他周士相的?”

唐王又是一擊重言,此話聽在郭之奇三人耳中,當真是且驚且懼。三人這才恍然大悟,唐王殿下並非不想監國,實則是害怕周士相有不臣之心,亦或殿下擔心從此以後會成為周士相手中的傀儡。

潘應龍驚懼之余,不假思索叩首拜道:“殿下多心了,殿下若監國,天下軍民當然是聽殿下的!”

洪育鰲亦堅定萬分道:“忠貞營和搖黃十三家皆奉殿下為主!”

郭之奇未開口,但神態明白無誤告訴唐王,他是忠於大明,忠於唐王的。

唐王卻是苦笑一聲,嘆道:“形勢比人強,孤知你等忠心,不然孤也不會見你們。可孤在廣東,便是在他周士相手中,他手下的大將都嚷著要他做天子了,孤這監國真能做得?”

唐王的擔心讓潘應龍和洪育鰲不知如何勸慰,白天周的部將所為確是太過份,也太荒唐,唐王想不擔心也不可能。

郭之奇心中暗嘆一聲,想到來時周士相誠懇所托,微一猶豫之後,終是開口道:“殿下,白日之事所為者名為蔣和,此人是於大樵山時隨周士相下山起事一土匪,所謂江山易改,秉性難移,這等匪類心中又有何君臣大義可言?唯圖升官發財而矣。這等匪類只道擁了周士相黃袍加身,便是一場從龍之功,卻不知此舉卻是取死之道。我國朝兩百七十余年,雖兩京皆淪於韃虜之手,但天下士子和百姓之心卻仍向大明,否則,那孫可望篡位自立何以旦夕便分崩瓦解?故而殿下不必擔心有臣子會行操莽之事,此不得人心之舉,聰明人所不為。”

聽了這番話,潘應龍和洪育鰲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在他們看來,周士相的太平軍是強,可其人絕不是孫可望之流。他當真是要自立,兵強馬壯者為天子,大可直接豎旗便是。憑借太平軍的強大戰力,憑借對滿清的數次大勝,憑借對兩廣的實際控制力,又自起事起未曾得朝廷半分助力,當真自立,天下人也不會說他多少。屆時不過是明失其鹿,群豪相爭而矣。可周士相偏偏沒有這樣做,反而堅定要擁立唐王監國,為此更是派兵出湖廣解救夔東兵,種種跡象表明,周士相於擁唐是真心實意,絕非要將唐王只視為傀儡,他日行那操莽之事的。

洪育鰲斟酌片刻,開口道:“殿下,周士相此人起於寒門,以秀才之身效張良博浪一擊,斬那參將由雲龍,後於羅定起事,遂有今日兩廣復歸之舉。觀其人,自舉事之日起便以蕩平韃虜為己志,為此取表字滅胡以示己志。太平軍自成軍起,便無時無刻不在與清軍激戰,聞雲南危急,更是出兵西征,由此可見,周士相對於大明是忠的。”

“孤知那時他是忠的,不然孤也不會助他一臂之力。但現在,孤不知他是否還忠心,畢竟天子棄國,國內軍民無主,又他太平軍一家獨大,他要是真有異心,誰能制得了他?孤身邊可沒有第二個晉王。”

唐王又是一聲嘆息,天子被孫可望挾制時尚有李定國可依仗,他若被周士相挾制,卻不知何人可依仗了。忠貞營雖是大兄招撫,可如今在湖廣,離的太遠,他日真要有事,指望忠貞營救駕是不可能的。

潘應龍和洪育鰲、郭之奇都是面面相覷,殿下這想得也是太遠了些。

“殿下放心,臣敢肯定周士相是心系大明,一心擁立殿下,他已著人將那蔣和拿下,更要我等來與殿下說,蔣和所言大逆不道,他周士相絕無窺伺大寶之心,生平所願唯學戚繼光,所謂封侯非我意,但願宇內平。”

為了大局著想,不管唐王說的將來有無可能變成真的,郭之奇都要先請唐王就這個監國,要不然現在局面就會崩壞。只有先穩住眼下局面,才能再圖將來。

唐王卻根本不聽,他道:“鄭應龍當年迎孤大兄之時,也是極盡真誠;孫可望當年聯明抗清,奉表也是如此,可結果又如何?孤在這與你們把話說明白,孤實不願稱這監國,孤若稱了這監國,天子那裏、魯王那裏哪個會答應?到時,又是一番內爭。再者,孤若監國,於天子而言便是叛臣。孤這一生多苦多難,卻從未考慮過降清,更未想過做叛臣。周士相真要強行擁立孤,便是要孤做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你們且去將這些話明明白白轉告他周士相,讓他打消擁孤監國念頭,另擇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