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1章 探花不值一文錢

昔日周士相以背上刻字要脅一眾綠營降兵,今日蘇納卻以督撫肉湯相逼眾降官,當真是一脈相承的投名狀。又或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怎麽,諸位是覺這肉不夠爛,不夠香嗎!”

蘇納冷眼看著一幫面無人色的降將降官,神情恍若當年威逼他鋸殺塔音木的周士相。

一眾降官降將在蘇納的逼迫下,人人硬著頭皮上前依次舀了一勺鍋中的督撫肉,不顧燙人胡亂往口中一塞,然後嚼也不嚼就吞咽進肚。沒人敢張嘴,因為一張嘴,定會當場吐出來。

陳建德以為自己內應獻城,乃杭州首功之人,定能得免。豈料蘇納卻舀了大大一勺遞到他面前,面帶獰笑道:“布政大人勞苦功高,這塊大腿肉最香不過,還請布政大人好生享用!”

“將軍,我……”

望著蘇納陰側的臉,陳建德不敢拒絕,只得把眼睛一閉,連肉帶湯一起吞進了肚中。

“好!”

蘇納哈哈一笑,正要贊幾句,卻見陳建德“哇”的一聲將吃進去的肉又吐了出來。

“嗯?”

蘇納臉色頓時變得難看,正要喝罵這陳建德不識好心,糟蹋東西,卻聽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傳來。

“總督大人!”

蘇納循聲看去,只見那曾往海寧給自己送禮的韓可東掙脫看押他的士兵,跌跌撞撞的沖到鐵鍋前放聲嚎哭起來。

“總督大人,學生來晚,學生來晚了……”

韓可東趴在鐵鍋邊,放聲痛哭著。他一點也不顧那正在燃燒的柴火,雙手更是不畏那鐵鍋的燙人,死死扒著鍋邊。鍋中,趙國祚和佟國器的頭顱已經煮得稀巴爛。

蘇納上前一把抓起韓可東,罵道:“你嚎什麽喪,鍋中是你親爹不成!”

“畜生!”

韓可東怒視蘇納,忽然撲通跪在他腳下,連連叩頭。見狀,蘇納大笑道:“這就是了,你拜他不如拜老子!”

韓可東卻瞋目怒斥道:“我韓可東身為理學名儒,綱常名節至重,豈會向你這禽獸之人屈膝?”

蘇納頗為詫異,譏諷道:“那你拜我幹什麽?”

“你肚中有總督大人的血肉,我見你便如見大人陵墓,怎能不拜!……我不單要拜你,凡是吃過這鍋中湯肉的人,我個個要拜!”

韓可東便如得了失心瘋般,向著那一眾吃過鍋中肉湯的降官降將們瘋狂磕起頭來。眾降官躲避不及,只得無比尷尬的站在那,個個無比羞愧。

韓可東此舉讓蘇納惱羞成怒,他將勺子往地上一摔,大罵道:“好你個韓可東,我砍了你的狗頭!”

“呸!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想我韓可東自束發受教,讀的是聖賢書,遵的是孔孟道。如今活了四十多歲,經歷的人和事也算不少,卻沒見過你這麽喪盡天良的禽獸!”

“噢?”蘇納不怒不笑,一把提起韓可東腦後的金錢鼠尾辮,“你束發受教讀聖賢書,如今發在何處!”

韓可東辮子被拽,自是生疼,可卻咬牙道:“金錢鼠尾,乃新朝雅政,與發何幹!心中有聖賢便是!”

“何必心中有聖賢,本侯送你去見聖賢豈不更好!”蘇納用力將上一提,只將韓可東的辮子拽下一攝來,根根發絲粘著血跡。

韓可東掙脫不得,只得戟指大罵:“孔曰成仁,孟日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賊子,要殺便殺,何必羞辱於我!”

陳建德悄聲勸蘇納道:“將軍,這韓可東在浙省尚有人望,頗得人心,他正要借此成就氣節,將軍不可……”

陳建德想說的是不可輕殺,以免成全此人,可“輕殺”兩字尚未出口,就見蘇納血紅著兩眼,猛的將韓可東的辮子往鐵鍋拉去,爾後一擡腳將韓可東整個人投進了鍋中。

“啊!”

韓可東腦袋直入熱鍋,自是燙得慘叫連連,旋即便不聽聲響。偌大鐵鍋中,兩條長腿指天而立。

陳建德和一眾降官見了此情景,都是倒抽一口冷氣,個個寒顫不已。

“還是大帥說的對,書讀的越多,便越無骨氣。好好的人不做,卻要做韃子,忒是丟人。”

蘇納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從親衛手中接過毛巾擦拭雙手,爾後將毛巾往鍋中隨手一丟,朝那幫發愣的降將降官們喝了一聲:“都他娘的吃飽沒?吃飽了便替本侯殺進滿城去!”

定武二年四月十九日,太平軍第六鎮將、新安侯蘇納驅使清軍降兵猛攻滿城。滿城八旗因寡不敵眾,堅守半日,城破。昂邦章京何魁被迫投降,以其是滿州正白旗出身,央求蘇納饒過他性命,卻被蘇納下令斬首於迎紫門。

約四百多滿兵迫於太平軍武力,放下武器,脫掉軍服,主動向太平軍投降,並個個當場絞斷辮子,誓言與清廷脫離,從此願為太平軍效犬馬之勞。然而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沒有逃脫被屠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