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黑店

歐陽修自然不是笨蛋,他早就看出那個舌人在和契丹官員說一問一答的在損傷大宋的顏面。

不需要懂契丹話,只要看看周圍百姓們那副幸災樂禍的嘲諷樣子就能瞧出端倪來。

在當時那種情形下,裝作不知道是最好的應對法子。

直接發作,在城門口就鬧起來,會讓人看更大的笑話的,大宋自詡禮儀之邦,解決事情的法子有很多種,和蠻人吵架無疑是最愚蠢的一種。

契丹官員就死在他面前,全身縮成馬猴大小,臨死前的慘狀歐陽修看的清清楚楚。

身為大宋官員,看到契丹官員的死狀之後,牽機藥這三個字就如同驚雷一般在歐陽修的心頭炸響。

以至於那個把全身血都流光了的舌人,反倒算是死的非常正常了。

牽機藥是宮廷禁藥,價比黃金,民間是見不到這東西的,歐陽修如今非常擔心出手幹這事的是大宋的探子。

大遼和大宋雖然號稱是兄弟之邦,明面上兄友弟恭書信不絕的堪稱邦國之間的典範,實際上,戰鬥早已轉入到了地下,各種暗鬥層出不群,比明爭還要殘酷。

一旦有密探參與的事情,是沒有好結果的,一旦到了密探插手的地步,不論是契丹還是大宋除了強硬之外都不會有任何後退的余地,這是每一個大宋官僚們的共識。

歐陽修長嘆一聲,就被新的迎客使者帶進了西京,一路向南來到了校軍場外最靠近皇帝帳幕的地方安營紮寨。

這是皇族家人的待遇,同時也是接受最嚴厲監視的地方,直到捺缽結束,他們才會有一點點的自由。

鐵心源親眼看著歐陽修進了校軍場,他很喜歡這個將來總喜歡喝醉寫文章的滁州太守。

即便是老邁不堪,依舊能夠自得其樂,哪怕是正在倒黴,依舊不改其志。

在鐵心源看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這句話比範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要高明的多,也真實的多。

前者是人後者是神。

鐵心源寧願喜歡一個醉醺醺的人,也不想要一個正直無私的神。

許東升帶回來的消息並不出乎鐵心源的預料之外,燕趙國王這種喜歡篡權奪位的人怎麽可能會放棄一片雲這種廉價的打手呢?

如果自己是燕趙國王,也會收留一片雲的,這種獵狗一般的家夥有事的時候可以放出去咬人,沒事的時候可以自娛自樂,不堪使用的時候還能丟進鍋裏烹一鍋香噴噴的香肉來下酒。

這樣的好狗,有什麽理由不收留呢?

至於想要一片地方?這個完全是合理的,養狗也需要給狗修建一個狗窩啊!

鐵心源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向許東升施禮,腰彎的很低,許東升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鐵心源的禮敬。

敵人把你當狗,這能想通,這完全是應該的,如果兄弟也把你當狗……那就真的沒法過日子了。

許東升喝了一碗酒之後眼睛有些發紅,恨聲道:“你說老孟去刺殺燕趙國王去了?”

鐵心源點點頭:“估計不可能成功,只想把西京的這潭水給攪渾了,然後看看有沒有出現對我們有利的一面。”

“如果沒有呢?”

“我們也沒有損失什麽啊,反正死的只會是契丹人。”

“今天回來的路上,被契丹人查問了兩次,街市上有些亂,聽說契丹官員被人家光天化日之下給殺了?”

“沒錯,是你殺的!”

“胡說,我在燕趙國王府裏……”

“牽機藥是你的吧?”

“我已經給你了,自己一點都沒有……啊?你對一個小小的契丹官員就用了牽機藥?”

鐵心源抽抽鼻子道:“當時氣不過!”

許東升搖頭嘆息道:“糟蹋東西啊!”

兩人這個說話呢,孟元直風塵仆仆的走了進來,寒冬臘月的竟然跑了滿頭大汗,一進門就端起桌子上的酒碗,一連喝了三碗酒才坐下來吃東西。

“怎麽這麽快?”鐵心源非常的奇怪,他們至少應該在明日才能趕回來。

“能不快嗎,燕趙國王已經在城外三十裏處,我們在城外十裏地匆匆安置好火藥就跑了。”

鐵心源皺眉道:“壓發雷好像還沒有實驗完畢,那東西還非常的不穩定,發火裝置說白了就是一個火折子……”

孟元直截斷鐵心源的話道:“除了這個法子,我和火兒根本就找不到更好的法子。燕趙國王身為遼皇先驅,僅僅是護衛就有六千人,你沒見到那陣勢,前有狼騎兵一千開道,左右有遊騎各一千巡梭道路兩邊,再加上本陣兩千王帳軍,壓後的一千狼騎。把人家包圍的水泄不通,前面的探馬已經放出三十裏地,我和火兒能趁著探馬交接的空隙出現在十裏之內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火兒把火藥安置在道路上了?這樣有非常大的可能會被馬蹄子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