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一介武夫

盟約這種東西在中國的歷史上層出不群。

春秋之時,強大的王侯在他威名最盛的時候一般都要舉行會盟,告訴天下人,誰才是這個世界最有權力的人。

每一次會盟其實就是一次社會規則的改變,只有最強大者才有權力重新制定遊戲規則。

這一點從來都沒有改變過,遠古時期制定的一些規則,直到後世依舊在被遵循。

這些規則束縛著所有人,從君王直到乞丐。

一些夢想自由的人如果想真正得到自由,就必須打破舊的秩序,按照自身特點,選擇對自己最有利得方式來制定新的規則。

地位和財富越高,對自由的需求就寬泛,相對的,地位越低,財富越少,對自由度的需求就越少。

因為,他們需要那些已經存在的規則來保護自己不多的一點權力。

秩序對上位者來說是一種約束,對下位者則是一種保護,更是一種簡單的平衡關系。

就是因為有人不斷地制定規則,這個星球上的文明才會延續,否則,按照人類的黑暗本性,所有人早就在自相殘殺中死光了。

鐵心源之所以要跟大雷音寺訂立盟約,最大的原因就是現在的哈密國還不夠強大,他還做不到為這個世界制定規則,更做到只要一出聲,世界就要側耳聆聽的程度。

屁股決定腦袋只是一定的。

如果鐵心源現在只是一個百姓,他制定出來的規則就和現在有很大的不同。

現在既然坐上了王位,他制定的規則就和歷史上的那些王制定的規則沒有多少區別。

王安石身為臣子也想制定規則,這就注定他的規則不可能被長久的執行下去,人亡政息是最常見的。

當他被兩個武士送上馬車的時候,他還非常的憤怒,等到馬車開始狂奔的時候,他胸中的憤怒就消失了。

當鐵心源表現出強大的軍事能力之後,他的權威也在不斷地增加,已經可以無視別人的一部分感受,野蠻的按照自己的意志做事情。

王安石對權利的認知很深,所以,在經歷了短暫的憤怒之後,他就可以拉開窗簾,心平氣和的欣賞戈壁上美景。

哈密國的馬車很好,即便是在滿是碎石的戈壁道路上狂奔,也比震的人腦仁疼的大宋馬車好的多。

當然,這只是相對而言,如果按照這個速度一路狂奔到東京汴梁城,王安石覺得自己很可能會大病一場。

真正讓王安石安靜下來的是哈密國的火炮……

他親眼看到西夏最彪悍的戰卒,還沒有靠近哈密軍隊,就被火炮輕易地撕碎,無論那些西夏猛士表現的多麽彪悍兇猛,多麽的富有戰場廝殺的技巧,最終的下場和那些並不彪悍的民夫們差不多。

都被火炮轟擊成一堆碎肉,然後淩亂的堆在荒原上。

這是一場屠殺……

禿發阿孤臨死前是這樣咆哮的。

身為主帥,他已經奮勇拼殺到了最前線,像個野人一般披頭散發,赤裸著上身嗷嗷大叫著發起一次次的沖鋒,卻連哈密人的營地都不能到達,就被添滿了散彈的火炮打斷了雙腿,即便如此他依舊匍匐著向哈密人的營地前進,最終,被一杆從塔盾後面探出來的長矛釘在地上。

在他的身後,是烈火沖天的山包,烈火包圍了山包的三面,只留給他一條沖鋒的道路。

他沒有選擇用同袍的屍體給自己鋪出一條可以逃生的路,而是選擇從正面向哈密軍隊發起決死沖鋒……

這樣的將軍無論如何都應該享受到厚葬的待遇,可是,無情的哈密人還是割下了他的頭顱,將他破爛的屍體丟在荒原上,任由野獸吞噬。

王安石重重的嘆息一聲,一面感慨西夏人的決絕,一面感嘆哈密人的無情。

就在他被拖上馬車的時候,他看到鐵五重重落下的手臂,這是殺俘的手勢。

或許這時候的鐵心源才是真正的鐵心源,清香城中那個臉上永遠掛著笑容,細聲細氣的,即便是被人忤逆也毫不在意的鐵心源,只是一個假人。

英雄無善類!

車窗外是無盡的戈壁,即便是在馬車的奔馳中飛速向後移動,這片茫茫的戈壁也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

哈密國的王旗,被為首的騎士牢牢地握在手中,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艷紅的旗幟就像是一團火,旗幟所到之處,即便是在戈壁上徘徊的野狼,也哀嚎一聲匆忙的向戈壁深處逃竄。

親眼看著一個王朝興起,這種感覺對王安石來說很奇怪,有些興奮,還有些痛苦,中間還夾雜著一絲絲的不甘。

這是哈密國的榮耀,是鐵心源的武功,戰場上的每一個人都在為他們的王奮勇廝殺,與大宋沒有任何的關系。

王安石忽然覺得,官家將他最心愛的女兒嫁給鐵心源是何等的高瞻遠矚……

一只溫熱的燒雞被領隊的封校尉遞進了馬車,王安石接過來的時候,發現這只燒雞還有些燙手,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在行軍途中弄出熱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