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霜刃(一)

“逃?為什麽要逃?咱們往哪逃?”突然間轉折太大,寧彥章根本無法做出正常反應。只是順著李鐵拐的手臂方向踉蹌了幾步,然後就回過頭來,滿臉茫然地追問。

“韓樸想把咱們全殺光!”李鐵拐用拐杖拍飛一名沖過了的黑衣甲士,氣急敗壞地補充,“他要借刀殺人!你快點,逃,能逃多遠就逃……”

他的後半句話,被血水卡在了喉嚨處。一排烏黑的羽箭淩空而至,將他直接射成了刺猬。

“五叔!”寧彥章身上也挨了幾箭,但是箭簇全都被明光鎧擋住,沒有一支深入要害。哀嚎著向前沖了數步,他將李鐵拐抱在了懷裏,大聲哭喊,“五叔,我帶著你一起逃,一起逃!要死,咱們爺倆死在一起!”

“傻小子……”李鐵拐艱難的笑了笑,頭一歪,氣絕身亡。

有股劇烈的痛楚刺入寧彥章的心臟,令他渾身顫抖,腳步踉蹌。李鐵拐死了!平素從沒給過他好臉色,並且屢屢想趕他下山的李鐵拐死了!當初想趕他下山是怕受了他的拖累,現在卻死在他的懷裏,只為了給他尋找一個逃命的機會!

“跪下投降,饒你不死!”一名身穿黑衣的騎兵策馬沖了過來,刀尖遙遙地指向少年人的頭頂。

能中了三箭卻繼續哭天蹌地的,身上肯定穿著一件上好的鎧甲。而這年頭能穿得起好甲且白白凈凈的半大小子,家境肯定不會太差。俘虜了他索贖,遠比直接把他殺掉合算。

“跪你姥姥!”寧彥章瞬間充滿了紅色,丟下李鐵拐的屍體,他直接從身後抽出一把手斧。

“找死!”黑衣騎兵勃然大怒,立刻放棄了抓俘虜索要贖金的念頭,雙腿用力磕打馬鐙,手中橫刀像鞭子一樣掄到了身側。

只要向前沖出四五步,他就能用橫刀將少年人的脖子抹成兩段。這輩子他已經不知道用此招殺掉了多少負隅頑抗者,不在乎多上一個。

“呼——!”一道寒光,徹底打碎了他的如意算盤。少年人居然跳了起來,淩空將手裏的斧頭擲向了他的面門。

戰馬已經開始加速,黑衣騎兵來不及改變方向。只能憑著嫻熟的戰鬥技巧,仰頭向後,用脊背貼近馬屁股。

雪亮的斧頭,貼著他的盔纓急掠而過,嚇得他冷汗直冒。用力收腹挺身,他準備再看對手一眼,然後迅速結束戰鬥。誰料就在腰杆剛剛挺起來的那一瞬間,第二把雪亮的斧頭又至,“喀嚓”一聲,將他胸口砸蹋了半邊!

“啊——!”黑衣騎兵慘叫著墜馬。寧彥章快步沖上去,用第三柄斧子,劈開此人的腦袋。

沒等少年人將屍體胸口處的斧子收起,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驚呼。“楊都頭死了!”

“那個毛孩子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給楊都頭報仇!”

……

緊跟著,一小隊黑衣步卒,快步趕至。手裏的長矛短刀,沒頭沒腦地朝少年人身上招呼。

“報仇?對了,報仇!老子要報仇!”寧彥章拎著斧子跳開數步,然後如夢初醒。五叔死了,被黑衣人這方用冷箭射死。他得給五叔報仇,否則怎麽對得起五叔這段時間的照顧之恩?!

單手持著一把短斧,他瞪圓了血紅色的眼睛沖向了正在朝自己靠近的這夥黑衣人。根本不管對方手裏的兵器會不會傷到自己。

這個等同於找死的動作,令穩操勝券的黑衣步卒們手忙腳亂。長兵器根本來不及調整方向,短兵器恰好又夠不到出手位置。而少年小肥,卻憑著一股子初生牛犢的血勇,直接沖入了他們中間。手起斧落,將正對著自己的那名黑衣人砍了個腦漿迸裂。

一把橫刀貼著他的脊梁骨抹過,將李鐵拐特地給他披上的破旗子抹斷,在鐵甲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一杆長矛狠狠砸在他的左肩膀,將精鋼護肩砸得“叮當”作響。還有一把橫刀直接捅到了他的小腹處,被護心鏡擋住,推得他腳步踉蹌,身體歪歪斜斜。

下一個瞬間,寧彥章猛地一低頭,用鐵盔砸上斜對面持刀者的鼻梁骨。將此人砸得滿臉是血,慘叫著倉惶後退。隨即,他咆哮著轉身,用斧刃砍掉了持槍者的一條胳膊。側後方的橫刀再度砍來,直奔他毫無保護的脖頸。寧彥章大叫著向斜前方跳出一步,然後猛地一擰腰杆,將斧子擲在了對方的面門上。

“啊——!”持橫刀的黑衣步卒慘叫著倒地,不知死活。

另外兩名黑衣步卒被嚇了一大跳,愣愣地不知道該繼續圍殺他,還是轉身逃命。寧彥章則彎腰從地上抄起一杆長矛,朝著對方劈頭蓋臉地亂砸。

這是最愚蠢的做法,非但不能殺死對方,反而暴露了他乃第一次上戰場的事實。兩名黑衣士卒立刻心神大定。先向後退開了半丈遠,然後將肩膀貼上肩膀。準備采用雙人合擊的戰術,徹底解決眼前這個身穿鐵甲的小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