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鹿鳴(九)(第2/3頁)

可師父逍遙子剛才那套拳腳,打出來好看歸好看,中間卻不帶絲毫殺氣。他寧彥章雖然不識貨,卻好歹也跟著瓦崗寨的頭領們學過一些殺人的本事,能感覺出兩種路數本質上的差別。

“是了,老夫剛才還說別人不懂得因材施教。剛才光顧著高興,卻把這個茬給忘了!”逍遙子老道是何等的高明,見寧彥章請罪時的動作明顯帶著幾分生硬,立刻就猜到了其中緣由。笑了笑,搖著頭道:“既然你不識貨,也就罷了!這套道門功夫,的確是用來鍛煉筋骨,梳理內息的。老夫等會兒傳你一套拳譜,你以後自己照著筆畫便是。咱們現在,且換另外一套本事!”

說罷,也不征求寧彥章的意見。身體又是輕輕一縱,跳到一棵松樹旁,隨手折了根樹枝,捋掉針葉和毛刺,輕輕一抖,直奔少年人的喉嚨。

“啊——!”寧彥章被嚇得一哆嗦,趕緊側身閃避。誰料那樹枝卻像活了一般,隨著老道的腳步中途轉彎。“噗!”地一下,在他剛剛長出來沒多久的喉結上點出了一道青綠色的痕跡。然後飄然收回,立在老道兒的手中顫顫巍巍。

“此乃殺人之術!”老道兒寧彥章收起姿勢,對著滿臉震驚的少年人沉聲指點。“與先前那套長生拳相比,實屬下乘。但以你現在的眼光和境遇,學它卻恰恰合適。須知道門雖然講究的是清靜無爭,可我扶搖子的徒兒,也不是誰想殺就能殺的!即便是劫數天定,卻也必須讓那些殺人者付出足夠的代價!”

說到最後,已經是聲色俱厲,令聞聽者無法不覺得寒氣透體。

寧彥章被對方話語中的凜然殺機逼得後退了半步,紅著眼睛施禮:“弟子明白。弟子不拿師門功夫去亂殺無辜,卻也不會再做那束手就戮之輩,墜了師門臉面!”

“臉面這東西,無所謂!但命卻是自己的,哪怕是親生父母,都沒權力拿走,更何況是什麽狗屁王侯?”老道士扶搖子擺了擺手中樹枝,大聲冷笑,“你記住,長生的功夫,需要日積月累,活得越長,越能感悟出其中三味。但殺人的功夫,卻是離不開‘筋強骨壯,穩準狠決’八個字。你這幅軀殼吃肉長大,原本就比普通人結實。再把握住動做的靈活和出招的果斷很辣,什麽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其實拿在手裏都是一個樣。煉到極致,哪怕是手裏只剩下根樹枝,削尖了一樣能戳瞎對手的眼睛,直貫入腦,取了他的性命!”

“這,這麽簡單?”寧彥章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遲疑著小聲嘟囔。

在山寨裏,每個當家人都把自己的武藝,視為獨門絕技。公然展露在外邊和傳授給其他人的,永遠都是皮毛。關鍵招數,縱使生死兄弟都不準偷看偷學。而到了扶搖子口中,所有秘籍卻全都成了笑話,只剩下了簡簡單單的八個字,扼要無比。

“當然只是說起來簡單,實際煉時,還是要靠個人的悟性和資質。就像你,身子骨這麽強壯,想要急於求成的話,當然是要選長槍大戟這類霸道兵刃。只要學成了三分皮毛,等閑人就難以近身。而像老道兒我這種身上總計也沒幾兩肉的,跟你比拼力氣就是自己找死。所以初學時,一定要學劍、刺、吳鉤、短戈這類輕便靈巧兵器。對陣時飄忽來去,一擊既走。如此,才能以己之長,擊他人之短。而不是反其道勉強而為!”

唯恐少年人像先前那樣又只聽了個皮毛,一邊說,他一邊比比劃劃。幾個縱躍往來,就又在寧彥章的胸口、小腹、額頭等處,留下了若幹道綠痕。每一道都是若隱若現,力氣控制得無比精妙,根本沒讓少年人感覺到絲毫的疼痛。

寧彥章見此,知道老道所言絕非胡吹大氣。趕緊也去折了個樹枝,準備照著葫蘆畫瓢。誰料那老道兒逍遙子卻又忽然收了勢,搖著頭罵道:“蠢材,蠢材,不是剛剛跟你說麽,你要學,就從長槍大戟學起,入門容易,見效也快。想學劍,等將來有了時間,自己慢慢感悟便是。反正都是都是捅人身體上的要害,最終目標沒什麽太大差別。”

“謝師尊點撥!”少年人聞聽,趕緊老老實實地認錯。然後重新去下面的山坡折了一根手臂粗的楊樹來,用石頭砍去了枝條,當作長槍端在手裏請求扶搖子賜教。

“所謂槍,實際上是槊和長矛的合體。只是長槊那東西,造價實在太高,而隨便砍根木棍套了個鐵頭做長矛,給人的感覺又過於廉價。所以自中唐之後,用槊的人就越來越少,用槍的人就越來越多!”扶搖子見少年謙遜好學,也起了幾分欣然之意。放下樹枝做的寶劍,手把手地指點寧彥章學長槍。

“而槍也罷,槊也罷,基本動作無非就是那麽幾個。刺、攪、遮、推,你身強力壯,以後還能長得更高,膂力更強,自然可以再加上一個掃和砸。掃的時候,槍的兩刃可以當作刀子來割,來砍。砸的時候,整條槍就是一根棍子,對方哪裏最受不住力,你就集中全身力氣朝哪裏招呼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