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萍末(五)

“不要跑,去那邊,去那邊。去二十步外整隊!”匆匆帶領二十幾名親信趕過來的百人將劉葫蘆,揮刀劈翻兩名倉惶逃命的弓箭手,大聲喝令。沖天而起的血光,令弓箭手們瞬間恢復清醒,愣愣地放緩速度,不知所措。就在這個時候,寧彥章已經再度帶領著隊伍追上,如同利刀剁活魚,借助劉葫蘆和他的親信們組成的砧板,將夾在敵我雙方之間的弓箭手們,剁成一具具屍體。

“啊——!”剩余的弓箭手再也不肯聽從劉葫蘆的瞎指揮,抱著腦袋繼續逃命。這一逃,不僅自家隊伍再度陷入混亂,也將劉葫蘆和他手下的親信們推得步履踉蹌,東倒西歪。很快,就失去了彼此之間的照應,不得不各自為戰。

“去死!”寧彥章舉起長矛,沖向正在試圖重新將弓箭手組織起來的劉葫蘆。周圍的弓箭手見他渾身是血,不敢阻擋,紛紛轉身閃避。他與目標之間,迅速出現了一道寬闊的通道。劉葫蘆勃然大怒,瞪著通紅的眼睛迎戰。鋼刀橫劈豎剁,將長矛砍得木屑亂飛。

“去死,去死!”寧彥章大聲叫罵著,用長矛與對方周旋。既不管兩側,也不擔心身後。

兩側的敵軍,自然有常府的家將替他招呼。而他的身後,則始終跟著一道倩影。呐喊聲能聽得見,腳步聲能聽得見,甚至連滾燙的呼吸,都能用後背感覺得清清楚楚。

那是他今日所有勇氣的來源,也是他今生再也不敢放棄的動力。他必須擋在她的前面,無論前面有多少敵人。他必須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無論面對的是神仙還是妖魔。

從兩手相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不再是一個人。盡管,盡管到現在為止,他依然不相信自己就是那個石延寶!

“叮,叮,喀嚓——”木制的矛杆經不住鋼刀的劈砍,忽然從正中央位置一分為二。寧彥章無法後退,快速側了一下身體,前半截長矛當作投槍砸向對手胸口。劉葫蘆豎起鋼刀格擋,將半截長矛磕得不知去向。正準備揮刀砍向對手的頭顱,常婉瑩忽然從寧彥章的腋下鉆了出來,一劍刺中了他的小腹。

“你用這個!”一名常府家將迅速趕上,將漆槍塞進了寧彥章的手裏。然後順勢推了他一把,讓他再度擋在了常婉瑩的正前方。

“劉頭!”兩個土匪刀盾兵剛好哭喊著沖上前來搶劉葫蘆的屍體,被寧彥章挺槍攔住,殺做一團。

漆槍的槍杆比長矛結實得多,韌性也足足高出了一倍。使在他手裏發了力,就像一條翻滾的巨蟒。兩名刀盾兵手中兵器太短,無法靠近他的身體,氣得紅著眼睛跳來跳去。剛剛從寧彥章手裏被取走的下半截長矛忽然打著旋落於其中一人兩腿之間,將此人絆了個狗啃屎。寧彥章抓住機會,將漆槍當作為大棍,朝著另外一個人腰間橫掃。“當啷!”一聲,對手匆忙中豎起來的鋼刀吃不住他的力道,被掃上了半空。常婉瑩再度沖上前,一劍抹斷了此人的喉嚨。

倒在地上的人,被常有才一腳踩斷了脖子。他的鋼刀和盾牌,也迅速落入了常有才之手。

周圍的刀盾兵們失去了領頭羊,士氣直線下降。再沒勇氣過來阻攔,轉身加入潰退的弓箭手隊伍,撒腿逃向自家本陣。

眼前的視野瞬間開闊,三十步之內,再沒有任何敵軍,只有一地屍體。寧彥章猛地擡起頭,看向敵軍本陣,恰恰看到另外一支生力軍,在一位敵將的帶領下,快速朝自己這邊撲了過來。

“往回撤,弓箭手逃光了,咱們見好就收!”揮刀砍翻一名正在血泊中裝死的土匪,常有才大聲提醒。隨即邁動腳步,將常婉瑩遮擋於盾牌之後。

“回撤,跟著我往回撤!”寧彥章瞬間也從狂熱狀態恢復清醒,舉起漆槍,大聲招呼。

“跟上,跟上他!”常有才帶領三名常府家將,用身體和盾牌將常婉瑩夾在中間,推著寧彥章往回轉。

“跟上,跟上老八!”

“跟上,跟上寧道長!”眾道士和鄉民們,也互相招呼著,調整方向,追隨在寧彥章身後全力回撤。經歷了剛才那段短促且激烈的戰鬥,他們對少年人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對於少年人發出來的命令,也再無任何抵觸。

整個隊伍如同一條吃飽了的惡龍般,在屍體堆中猛然擰身,調轉方向,迅速撤往道觀大門。沿途遇到不知所措的零散土匪,皆亂刃砍死。這個戰術調整,做得不可不謂及時。大夥才剛剛走了二三十余步,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憤怒的叫喊,敵方主將做出反應之後所指派的生力軍,已經全力追了上來。

“快走,身上沒有甲的先走。真無道長,麻煩你去大門口維持秩序!”常有才當即立斷,越過寧彥章,接掌整個隊伍的指揮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