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萍末(六)

副將劉兆安剛剛不小心被寧彥章偷襲得手,麾下弓箭兵損失殆盡。此刻心中極為忐忑,唯恐被三角眼和李洪濡兩個秋後算賬。猛然間聽聞來自主帥身邊的號角聲和刀盾撞擊聲,不敢再留任何余力,仰起頭發出一聲狼嚎,親自撲到最前方,誓要將“二皇子”斬於刀下!

寧彥章見此人穿著一身牛皮鎧甲,關鍵部位還鑲嵌著明晃晃的鐵板,立刻知道必然是個當官的。當即擺動漆槍,應面直刺。“當啷!”精鋼打造槍鋒與橫刀在半空中相撞,火星四濺,紛落如雨。

“來得好!”劉兆安大叫,右手奮力用橫刀將槍鋒推開,欺身搶進。另一只手中的盾牌權當釘拍使,直奔寧彥章前胸。

寧彥章不過是剛剛學了幾天本事的雛兒,先前仗著自己力大臂長,敵軍又猝不及防,才痛快地占了幾個大便宜。如今碰到了劉兆安這種沙場上打過多年滾的老將,立刻原形畢露。手忙腳亂地豎起槍杆來格擋,同時兩條腿努力站穩。緊跟著,耳畔就聽見“咚”的一聲巨響,槍杆被盾牌頂得向內凹進了半尺,無法繼續移動分毫。對手的橫刀,卻又如閃電般朝著他的耳畔下方劈了過來。

“叮!”關鍵時刻,常寧從他身旁跳起,用槍鋒勉強擋住了刀刃。而劉兆安的身體卻又猛地一個盤旋,盾牌推著寧彥章槍杆為軸,刀鋒回撤,下切,從鎖骨上方直奔小腹。

這一下若是切中,寧彥章肯定要被開膛破肚。電光石火間,他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烏光。卻是常有才見他遇險,側身橫槍替他接了一招。

“當啷!”刀鋒與塗過多遍生漆的槍杆相撞,依舊深入半寸才勉強停下。劉兆安不肯以一敵三,立刻放棄卡在槍杆中的橫刀,撤盾後退。他身邊的兩名都頭一左一右撲上前,趁著寧彥章等人的隊形已經被扯出空档的機會,發起了另外一波猛烈的攻擊。

“當,當,當當,當當!”火星四下飛濺,常有才、常寧和寧彥章三個被殺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好不容易將兩名都頭聯袂發起的這一輪攻擊熬過去了,那副將劉兆安卻已經從親衛手中槍了另外一把橫刀,舉著大盾再度撲到了近前。其身後,還有十幾名鐵杆親信,每一個都是久經沙場,看慣了敵我雙方的生死。

“別硬頂,且戰且退,只要退到大門附近,就可以讓弓箭手招呼他們!”常婉瑩見勢不妙,在寧彥章身後大聲提醒。同時豎起寶劍,用側面用力敲打周圍的道士和鄉民,“快點,大夥都快一點。快點退回大門裏頭去,然後咱們重新封死大門。”

不用她催促,隊伍中的道士和鄉民們,也知道早一步返回道觀,就會多一分活命之機。然而在眾人的左右兩側,此刻也有大批的賊兵湧來,橫刀和長矛亂舞。大夥不得不拿出八分精神來應對,剩余的兩分力氣,才能用在匆忙後撤的兩條大腿上。

轉眼間,整個隊伍就岌岌可危。不斷有人慘叫著倒下,不斷有人從隊伍的中央位置被暴露到最邊緣,用生澀且僵硬的動作,去抵抗賊軍嫻熟的攻擊。

萬一隊伍被沖散,所有人就要陷入各自為戰狀態。而以敵我雙方此刻的數量和戰鬥力對比,肯定無一人能平安生還。

“長生門下眾修士,跟我去救八師弟和小師妹!”大師兄真無子剛剛在門口喘勻了氣,看到寧彥章和常婉瑩兩個遇險,立刻又揮舞著寶劍帶頭沖上。

“老八,小師妹,咱們來救你了!”真寂子、真智子和真凈子等剛剛退回觀內的道士,也怒吼著跟在了真無子身後。

他們人數不多,卻勝在武藝精熟。猛然間沖到隊伍側翼,立刻如切瓜砍菜般,於試圖圍攏的群賊當中,砍出了一條血淋淋的大口子。

正在後撤隊伍,速度立刻提高了一倍。所有道士和鄉民們都咬緊牙關,從真無子帶人殺出來的血口子處且戰且走。如此一來,負責斷後的寧彥章等人,肩頭的壓力頓時大輕。齊齊發出一聲斷喝,三杆漆槍如烏龍般,左右翻滾,將劉兆安和他的親兵再度逼退數尺,鮮血灑得滿地都是。

“退,大夥一起退!同生共死!”寧彥章大聲叫嚷著,雙臂發力,將漆槍抖出暗黑色的一團。中心處,銳利槍鋒宛若墨汁凝結成冰。凡是被“黑冰”碰到者,輕則血肉橫飛,重則當場斃命。

常有才與常寧揮動漆槍左右橫掃,將攻擊範圍擴大到一個扇面。不肯再給敵軍欺進攻擊的機會。兩名夥長打扮的匪徒連續沖了兩次都被漆槍逼退,氣得兩眼發紅。互相打了個手勢,跳開數步,再度從左右兩側同時發起了進攻。常有才猛地一擰身,漆槍當作大棍掃了過去,將一名夥長掃得筋斷骨折。常寧壓腕抖出一團槍花,晃偏對方的刀鋒。隨即一記挺刺,將另外一名夥長刺了個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