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虎雛(四)(第2/3頁)

“嗚——嗚——嗚——”低沉卻刺耳的號角聲,猛然在距離營地三四百步外的夜幕中響起,帶著明顯的驚詫與不甘。

偷襲失敗了!襲擊者的主將,沒有料到韓重赟等人的反應如此迅捷,不得不臨時調整戰術,將偷襲改作強攻。很快,人喊馬嘶聲,就在號角的來源處緩緩湧起,瞬間就變得極為嘈雜,壓過號角的回響,壓過呼嘯的山風,壓過雕鸮的狂笑,將山區的靜謐,攪了個支離破碎!

“他們絕對是有備而來!他們對老子的行軍路線了如指掌。”韓重赟的眼睛裏,射出兩道閃電,心中同時烏雲翻滾。“被出賣了,老子一路上千懷柔,萬懷柔,就差跪下來求肯堡主寨主們不要再拿自家和莊丁的性命當兒戲。但他們,卻根本不願意放棄昔日土皇帝身份,不願意再做一個普通百姓!”

“他們不是一般的莊丁,堡寨的豪強,舍不得給莊丁配這麽好的馬匹!”正當他怒不可遏之時,寧子明的聲音,忽然在他耳畔響起。不是很高,卻足以將他的心神從憤怒中喚醒。

“不是莊丁,莊丁身上沒這種殺氣!”楊光義的聲音緊跟著傳了過來,仿佛刻意較勁兒般,接著寧子明的話茬補充,“都是見過血的硬茬子,十有八九是從太行山上下來的。奶奶的,別等老子抽出手來。否則,一定打上門去,將他們挨個犁庭掃穴!”

“別忙著誇口,先說說今晚怎麽打!”韓重赟艱難地笑了笑,低聲說道。

第一次領軍獨當一面,若說心裏頭不緊張,那純屬自欺欺人。更何況對面此刻顯露出來的敵軍規模,已經超過了自己這邊兩倍之多。而黑漆漆的夜幕之後,不知道還隱藏著多少對方的同夥。

“怎麽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楊光義臉上的表情卻是輕松得很。俯身從得勝鉤上摘下騎槍,高高地舉過頭頂,“第一都,給我喝陣示威!殺——!”

“殺——!”“殺——!”“殺——!”他身後兩百弟兄,嘴裏爆發出整齊的呐喊。一輪接著一輪,如巨石般壓向營外正在列陣靠近的敵軍。

“殺——!”“殺——!”“殺——!”四個步軍指揮見樣學樣,緊跟著大聲呼和。兩千余條漢子所發出的呐喊,頃刻間宛若山崩海嘯。

敵軍的腳步明顯出現了停頓,隊伍裏的認旗左搖右擺。走在最前面的幾匹高頭大馬受到驚嚇,猛地揚起前蹄,將背上的主人狠狠摔了下去,頭破血流。數名身穿皮甲的小頭目快步上前,拼命拉住戰馬的韁繩。更多雜亂的身影則從隊伍中間沖出,從地上擡起被摔蒙了的將領,倉惶撤向自家軍陣的兩翼。

“哈哈哈哈哈哈——!”親眼目睹敵軍的表現如此不堪,韓重赟身後,立刻爆發出了一陣酣暢淋漓的哄笑。無論新兵還是老行伍,都覺得肩膀上瞬間一輕。忽然遇襲的緊張感,轉眼就消失了一大半兒。取而代之的,則是對勝利的無比渴望!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又是一連串低沉的號角聲響起,蓋過笑聲,不停地折磨著人的耳朵和心臟。偷襲者的主將被屬下的拙劣表現激怒了,搶先發起了進攻。千余名不知道來自何處的兵卒,猛地將手中火把丟向正前方。然後迅速用左手舉起盾牌,騰出來的右手舉起鋼刀,踏著火焰一擁而上!

“步一營,步二營,由兩翼繞路上前,弓箭阻敵!”韓重赟用力一揮胳膊,聲音大得宛若洪鐘。

兩個指揮的步卒,立刻在各自指揮使的帶領下,列隊撲向了正面營墻。搶在敵軍靠近一百步之內,彎弓搭箭,迎面攢射。

“嗖嗖嗖嗖嗖——”上千支閃著寒光的箭頭,忽然跳上半空,無影無蹤。然後又忽然從黑漆漆的夜幕中出現,冰雹般砸到了偷襲者頭頂、腳下,身前身後。

血光迅速濺起,被臨近的火把一照,妖艷無比。數十人慘叫著栽倒於地,剩余未中箭者,卻猛然將腳步加到更快。

更多的羽箭從夜空中落下,將更多的人射殺於半途。偷襲者們卻依舊不管不顧,舉著紮滿雕翎的盾牌,跨過自家同夥的屍骸,邁動雙腿,奮力前沖。手中鋼刀上下揮舞,嘴巴裏同時發出哭喪一樣的聲音,“啊——,啊——,啊呀呀呀——!”。

“呀呀個屁!”楊光義被對手的叫喊聲吵的心煩意亂。大聲咒罵了一句,隨即迅速低下頭,主動請纓,“這樣打不是辦法,讓我先去殺殺他們的銳氣。”

“天色這麽暗……”韓重赟猶豫了一下,不無擔心地提醒。

“馬的眼神在夜間遠比人好!”楊光義迅速補充,隨即再度將騎槍高高地舉起,雙腳用力磕打馬腹,“弟兄們,跟我上!”

“殺——!”左一都兩百名驕傲的騎兵,同時發出斷喝,同時用雙腳磕打馬腹。緊跟在楊光義身後,沖出了自家軍營,沖向了對手頭頂。長短不齊的馬尾巴,被夜風吹得高高飄起,在身後飄出數萬縷驕傲的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