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塵緣(四)

“啊——!”眾鄉老聞聽,個個大驚失色。如果柴公子的推測為真,大夥昨夜,豈不都睡在了刀尖兒?萬一被李家寨的人偷偷摸到村子裏,趁夜發起偷襲,倉促之下,恐怕村子裏人根本組織不起任何抵抗!而將陶家莊的男人全都殺光之後,李家寨只要把惡行朝土匪身上一推,以地方官員的得過且過,肯定沒有勇氣去揭開“土匪襲村”的幕後真相!

那陶正老漢,也聽得背後冷汗淋漓。瞪圓了眼睛,低聲驚呼,“他,他們怎麽敢如此狠毒?他們,他們就不怕報應麽?小老兒,小老兒自打退出行伍之後,半輩子都與人為善……”

“亂世當中,哪有什麽公道可言。那李家寨按你所說,既然所圖甚大。若連近在咫尺的陶家莊都拿不下,日後還憑什麽跟別人去爭?”看不慣陶老漢的迂闊,趙匡胤瞪了他一眼,大聲敲打,“怪就怪在你們自己,明明與虎狼為伴,卻一點防備都不做。我看大春兄弟的身手很不錯,您老更曾經是軍中一等一的好手,如果早日把莊子裏的年青後生都組織起來,拿著兵器自保,他李家寨即便野心再大,牙齒還未長齊之前,又怎麽敢啃陶家莊這塊硬骨頭?哼,自己既然安心做一塊肥肉,就別怪虎狼惦記著!”

“這……”老陶正被他說得面紅耳赤,無言以對。周圍其他眾青壯男子,也瞬間都低著頭,恨不得找條地縫往裏頭鉆。

受祖訓所限,陶家的後人輕易都不願出去做官。更不願意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跟鄰近其他村落起什麽爭執。故而雖然村子中大部分成年男子都曾經練過武,卻對外界沒任何什麽威懾力。在太平盛世之時,這樣的村落,當然是官府眼裏一等一的良善,不斷受到嘉獎照顧。而在亂世當中,這樣的村落,恐怕就正如趙公子所說,在任何有野心的人眼裏,都是塊大肥肉,誰都想撲上去狠狠咬幾大口。

“算了,現在說你們什麽,都已經晚了!”見周圍鄉親一個個被被自己數落得不敢還嘴,趙匡胤心裏愈發怒其不爭。“我們哥仨能幫得了你們一次,幫不了你們一輩子。如果你們永遠是這幅德行,還不如就認下了親事,然後去給李家寨做牛做馬,好歹等多活幾天,不會有人現在就死!”

眾鄉親聽他說話刺耳,個個心生怒氣,卻依舊不願出言相抗。唯獨老漢陶正,咬了咬呀,拱起手來說道:“趙公子所言甚是,陶家莊落到今天這般田地,著實怪不得別人。還請三位貴客出手,幫助我陶家莊平安渡過此劫。若是能如願,我陶家子弟,肯定痛改前非,知恥而後勇!”

“廢話,我倒是想一走了之呢,奈何我家三弟不肯!”趙匡胤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但應。“但幫忙也不是沒有任何條件,從現在起,莊子裏的所有男丁,都聽我們三兄弟調遣。咱們把醜話說到前頭,你們若是答應,我們三兄弟即便是刀山火海,也絕不後退半步。你們若是不答應,咱們就一拍兩散。昨晚和今天吃你們的,穿你們的,咱們拿我家三弟那根鋼鞭來頂賬。仔細稱稱重量,你們肯定還有賺頭!”

知道寧子明此刻方寸大亂,柴榮又是個君子心腸。所以他幹脆主動做起了惡人,逼迫陶家莊交出指揮權,無條件聽從三兄弟的調遣。一番話說出來,陶正老漢和其余宿老們雖然聽得刺耳,卻也知道,自家沒有帶領青壯們從李家寨手裏討還公道的實力。於是郁悶歸郁悶,幾番用目光交流之後,便紛紛點頭答應,“那是自然,昔日易縣殺賊之功在那擺著呢,今天的事情,當然任由三位做主!”

“三位貴客盡管下令,我等莫敢不從!”

“三位肯主動替我陶家莊出頭,我陶家莊子弟,焉有不服從調遣之理?若是誰敢造次,族規第一個饒不了他!”

……

“那就好,先安排人手去做飯。大夥吃飽了肚子,拿上兵器,若是有鎧甲、盾牌和弓箭,也盡量都帶上。然後回來,聽我大哥調遣!半個時辰,所有人只給半個時辰。若是半個時辰之後有人不到這裏應卯,我們哥仨拔腿就走!”趙匡胤索性惡人做到底,瞪圓了眼睛咆哮。

“遵命!”眾鄉老帶頭拱手施禮,然後小跑著離開。其余青壯男子見鄉老們都低了頭,也紛紛快步離去。該填飽肚子的填飽肚子,該準備兵器鎧甲的準備兵器鎧甲,如螞蟻般,忙成了一鍋粥。

趁著眾人做準備的功夫,柴榮、趙匡胤和寧子明三人,也返回陶正家飽餐了一頓。隨即找了趁手的兵器,用生牛皮剪開臨時趕制了幾件坎肩兒,盡最大可能地將各自收拾了一番,氣勢昂揚地返回了打谷場。

趙匡胤是將門之後,柴榮和寧子明兩個,都有過指揮上千兵馬的經驗,三人收拾整齊了往鄉民們面前一站,立刻顯示出了彼此之間的巨大差別。不懂行的人,心中頓時暗暗喊了聲“好”。懂行的人,如老陶正、陶大春和極其少數的幾個鄉老,則對今天的救人行動,無端又多生出了數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