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長纓(十一)

“殺姓韓的,回去誇功四門!”高懷德猛地將長槍舉起,遙指韓德璋,高聲斷喝。

騎兵作戰,速度和氣勢都極為重要。今天自己這邊勢如破竹,而敵軍卻幾乎是停在原地挨打,如此好的建功立業良機,焉能隨便錯過?

“擒賊擒王!”

“擒賊擒王!”

“擒賊擒王!”

……

已經殺起了性子的親兵們,跟在他身後縱聲高呼。總計區區一百人不到,卻令十六倍於幾的幽州軍,魂飛膽喪。

“點藥發傀儡,點藥發傀儡,向虎騎軍和狼騎軍求援!”幽州虎騎軍中,唯一還保持著頭腦清醒的,只剩下主將韓德璋自己。眼看著高懷德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居然急中生智,扯開嗓子把最後的絕招拋了出來。

“點,點!”“快點兒,你倒是快點兒啊!”“火,趕緊點火!”韓氏的家將們,哆哆嗦嗦地從背囊中拿出一個個泥捏的小人兒,搶在高懷德殺到自家主將的認旗下之前,用火折子將小人頭頂的藥撚子點燃,用力拋上了半空。

“呯呯!”“呯呯!”“呯呯!”清脆的爆炸聲,立刻在半空中響了一串。高懷德胯下的白龍駒何時聽到過如此可怕的動靜?嚇得猛地揚起前蹄,大聲咆哮,“唏噓噓——”

“唏噓噓——”“唏噓噓——”“唏噓噓——”臨近上百匹幽州軍的戰馬,也緊跟著擡起頭,厲聲悲鳴。隨即撒開四蹄,朝著遠離主帥認旗方向奪路狂奔。任背上的主人如何叫喊、安撫,都無濟於事。

先前那一連串的爆炸生聲,非但把高懷德及高氏子弟胯下的坐騎給嚇了一大跳。幽州軍自己的戰馬,也無法適應這種霹靂般的動靜,被嚇得亡魂大冒。

逃命,是任何動物受驚的本能反應。須臾間,幽州軍已經四分五裂的隊伍,徹底亂成了一鍋糊塗粥。而如此一來,韓德璋身前,也被受驚的戰馬擠了個水泄不通。高懷德再想沖到近處殺他,難比登天!

“少帥,此物太邪,咱們趕緊走!”好不容易才把戰馬控制住的高延福,迅速意識到了戰機已逝。扯開嗓子,在自家東主耳朵邊大聲叫喊。

不用他提醒,高懷德也明白,自己今天的好運氣,已經徹底用到了頭。猛地輪開騎槍,朝著身側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幽州兵卒頭頂砸了過去,“閃開,否則就去死!”

“啊——!”倒黴的騎兵根本無法策馬閃避,被槍杆子結結實實砸了個正著。半邊腦袋都縮進了胸腔當中,白色的腦漿混在紅色的血液四下飛濺。

“擋我者死!”高懷德毫不猶豫地用騎槍將屍體掃下馬背,然後繼續在人堆當中大開殺戒。正在努力控制坐騎的幽州兵卒們,連躲避都極為艱難,更甭說是招架還擊。一個接一個,像初冬的爛柿子般,掉下了馬背。慘叫聲瞬間蓋住了戰馬的悲鳴,令聞者心驚膽寒。

“刺馬!”高懷德又是一聲斷喝,舉槍刺向一匹匹無主的戰馬屁股。血花飛濺,劇烈的疼痛,令戰馬迅速意識到那種危險對自己的傷害更大,再度紛紛邁動四蹄,朝著遠離槍鋒的方向快速躲避。

“刺馬,刺馬開路!”高延福,高延壽等人齊聲重復,將最新命令傳遞到每一名親兵耳朵。訓練有素的高氏親兵,立刻將主將的命令不折不扣地執行,刺得隊伍周圍,悲鳴聲響成了一片。

原本水泄不通的幽州軍亂兵,迅速分出一條裂縫。高懷德遺憾地掃了一眼距離自己還不到五丈遠的韓德璋,帶領麾下弟兄,從裂縫間魚貫而出。

當戰馬再次加起了速度,他帶著幾分不舍,向幽州軍的將旗下張望。已經嘗到了甜頭的韓德璋,卻再也不肯給他沖過來擒殺自己的機會,大聲叫喊著,帶領家將把更多的藥發傀儡扔上了半空。

“呯呯!”“呯呯!”“呯呯!”清脆的爆炸聲,在丘陵間來回激蕩。幽州虎騎軍的隊形愈發混亂,短時間之內,根本不可能被重新組織起來戰鬥。而高懷德和他的親兵們,也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再次向韓德璋發起新一輪沖鋒。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臨近的一片丘陵背後,有角聲忽然響起,與爆炸聲遙相呼應。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緊跟著,又是一片連綿的畫角聲,如鬼哭狼嚎。

韓德璋的救兵趕過來了,藥發傀儡原本的作用,此刻終於得到了發揮。聽到熟悉的爆炸聲,剛剛抵達附近的幽州虎旗軍和狼騎軍,立刻果斷向聲音響起處靠攏。

“呸!”高懷德遠遠地朝著韓德璋吐了口吐沫,帶隊揚長而去。以一百對千六,能夠將敵軍打得無力還手,今天的戰果已經足夠輝煌。倘若繼續逗留,等到另外兩支幽州軍也包抄而至,自己非但沒有可能重現剛才的奇跡,反而會將先前的戰果,也被對方連本帶利撈將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