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宏圖(五)(第2/3頁)

左軍第三廂都指揮使何徵沒有勇氣抗命,只能帶領本部五千兵馬,緩緩向前推進。為了盡量降低自家的損失,他沒有逞能去攻擊柴榮的本陣。而是果斷選擇了“叛軍”左側綠色旗幟下隊伍,並且分出了足夠的兵力,提防叛軍左翼的騎兵偷襲。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看到禁軍搶先發起試探性進攻,柴榮也果斷命人吹響了迎戰的嗩呐。綠色的戰旗下,陶大春帶領四千河工,立刻邁步向前推進。長槍、盾牌和鋼刀層層疊疊,泛起的寒光宛若一道道海浪。

還沒等兩軍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一百步之內,何徵的隊伍就搶先射出了羽箭。黑壓壓的雕翎,刹那間就令陽光為之一暗。綠色戰旗下的將士,則將長槍豎起,左右擺動。盾牌舉高,斜向上護住胸口和頭頂。穿著高腰戰靴的雙腳繼續向前,像鐵錘一樣敲打地面,“轟轟,轟轟,轟轟”,每走一步,都將大地踏得上下起伏。

羽箭落下,一部分被槍杆撞飛,一部分被盾牌阻擋。還有一部分,則射中了目標。前三排,陸續有“叛軍”倒地,被自己人快速推出隊伍。後排的兵卒則果斷上前補位,對近在咫尺的傷亡,視而不見!

從上百萬流民當中脫穎而出,連續三年來,每月大部分時間面對的都是滔滔洪水,稍有不慎或配合失誤,就有被洪水卷走的風險,輕者受傷臥床,重者屍骨無存。這世間,哪有一種選拔淘汰模式,比上述還更嚴格?而連續三年令行禁止和攜手並肩抗洪,早已將紀律、服從與團隊配合意識,刻進了每一名河工的骨髓裏。雖然臨戰經驗有所不足,卻可以赤手空拳面對驚濤駭浪、眼下有鎧甲、頭盔和盾牌相助,又怎麽可能在羽箭的威脅下遲疑退縮?!

榮譽、紀律、勇氣、忠誠、體質、訓練、裝備、配合,古今名將所提出的精兵標準,河工們樣樣不缺!伴著嗩呐的旋律,他們肩膀挨著肩膀,手臂挨著手臂,一步步向前移動,“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將死亡的壓力和恐懼,一步步踩進對手心頭!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催戰鼓一波接著一波,沒完沒了。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第二輪、第三輪、第四輪羽箭,先後從“叛軍”的頭頂落下。禁衛左軍第三廂將士,用發酸的手臂拉開角弓,將第五支羽箭搭上弓弦。

他們期待能憑借連續的射擊,逼停對手,或者打亂叛軍的陣形!或者,或者能令綠色戰旗下的那群敵軍,推進的節奏稍微放緩一些也好。然而,現實卻令他們無比地驚恐。連續五輪箭雨過後,綠色戰旗下的隊伍,依舊像以往一樣繼續大步向前推進。不緊,不慢,每一步落下,都震得地動山搖!

雙方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五十步,再射下去,沒等兩軍正式發生接觸,何徵麾下近一半兒兵卒,手臂就會軟得沒有力氣舉刀!狠狠一咬牙,他果斷舉起鋼刀,“全體都有,跟我上!”

“殺!”長槍兵將長槍放平,刀盾兵將鋼刀舉高,弓箭手丟下角弓,拔出樸刀,緊跟在刀盾兵身後。禁衛左軍五千將士,大聲呐喊著,撲向對手。宛若一道沖破堤壩的怒潮!

四十步,對手沒有放箭。三十步,對手還在默默向前推進。二十步,對手依舊不緊不慢。十步,五步,三步,“轟!”

血光飛濺,無數身影交替著倒地。呐喊聲,金鐵交鳴聲,慘叫聲,垂死前的求救聲,刹那間匯聚在一起,宛若一首蒼涼的挽歌。

挽歌聲中,何徵的認旗忽然停住,左右搖晃,苦苦支撐,然後迅速後退。下一個瞬間,腳步落地聲,又變成了戰場的主旋律,將其他所有嘈雜,踩得支離破碎。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綠色的戰旗繼續向前推進,不疾不徐。禁衛左軍第三廂的隊伍,則如同砸中了礁石的海浪般,轉眼倒卷而回,支離破碎。血水和肉沫在半空中四下飛濺!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綠色戰旗下,終於有羽箭騰空而起,從背後追向掉頭逃命的禁軍將士,將他們成片成片地放倒。雪亮的槍鋒不停地吞吐,將嚇傻了殘兵敗將一簇簇推翻。鋼刀貼著盾牌下落,結束血泊中翻滾掙紮者的痛苦。

總計不到十個呼吸,從雙方正式發生接觸,到再度拉開距離!禁衛左軍第三廂五千將士陣亡超過一千五,當場崩潰。與其正面相撞的四千河工,傷亡還不到半成!

“變陣,變陣,左軍右軍向中軍靠攏,變連方陣備戰!李岡,樊愛能,你們兩個上前阻攔敵軍,不惜一切代價,以防起乘勝沖過來!”大周樞密使王峻,看得眼眶迸裂,揮舞著寶劍,不停地大聲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