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首場

中間的亭台上,一炷香已經燃盡,第二注香已經燒了一小半,不少得了詩作的文士已經開始回到亭上寫下詩句。另外一部人也都開始磨墨鋪紙,看來是都已經構思的差不多了。

幾名婢女已經開始在廊柱之間拉上彩繩,這是準備掛上寫好的詩句讓眾人依次鑒賞的。王維高適等人也都起了身,騰開桌椅之間的空擋,準備待所有詩作掛上廊間長繩之後便依次鑒賞評判。

王源急匆匆的往亭上走,卻發現柳熏直也急匆匆的迎面而來,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王源,可得了好詩了?”柳熏直劈頭便問道。

王源搖頭道:“還沒呢。”

柳熏直沉下臉來埋怨道:“就知道你還沒有想出好句子,剛才左相一直看著你和一名妓女說話,卻沒見你構思詩句,左相很不高興。你個王二郎,你是來參加詩會的,可不是找樂子的。”

王源轉頭朝西南首亭台上看去,隔得雖遠,但卻依舊能感受到李適之淩厲的目光和他臉上的不滿。

“裴尚書李太守他們也很不高興,二郎,你可不能這麽胡鬧,左相對你可不薄,也對你寄予厚望呢。”柳熏直嘰嘰咕咕的嘮叨著。

王源皺眉道:“時辰還早,左相這麽著急作甚?”

柳熏直跺腳道:“還怎麽早?說話間第二注香便要燃盡了。”

王源嘆息一聲道:“柳先生,你也是讀書人,當知詩的好壞和構思長短可沒關系,若無才思,便是給你三天又如何?寫不出還不是寫不出來?”

柳熏直面色陰沉道:“王源,莫怪老朽沒提醒你,你可別跟我說這些無用之言,這次詩會左相可是勢在必得。你若真的惹惱了左相,到時候便是老朽也沒法幫你說話。”

王源微笑道:“柳先生,這叫過河拆橋麽?可惜橋還沒過,左相便開始拆橋了,這可不太好。要不我現在便退出詩會?免得你們嫌我不聽話胡來。”

柳熏直愣道:“這叫什麽話?哪有此意?”

王源冷聲道:“那便麻煩你去稟報李左相,寫詩的是我不是他,怎麽寫是我的事,請他不要對我指手畫腳好麽?所謂用人不疑,既要做出禮賢下士的樣子,又不能有容人之量,那可都是作假,很容易被人看出來的。”

柳熏直呆呆看著王源道:“王二郎啊,你膽子可忒大了,這話我可不敢去幫你說。”

王源拂袖道:“愛說不說,你還要不要我寫詩了?要我寫詩便讓開道,第二注香可是要燃盡了,那可是你的責任。”

柳熏直忙道:“快請快請,墨我都幫你磨好了,紙也幫你鋪好了,就等你落筆了,話說你不是還沒得句子麽?”

王源邁步便走,沒好氣的道:“剛才沒有,現在有了,成不成?”

柳熏直喜道:“原來你已有了句子了,好好好,趕緊趕緊。”

王源不答,闊步走向亭台上,哪裏已經人頭濟濟,三十幾首詩作已經寫好,此刻正被一一懸掛在長繩上。王維顏真卿等幾名評判正從第一首開始看起,李林甫和李適之以及十幾名官員隨從也都從兩處亭台處來到中間亭中落座,等待最終的結果。

“鐺鐺鐺”三聲銅鐘敲響,兩炷香終於燒成灰燼,王維王昌齡高適顏真卿以及翰林院國子監的三名夫子慢慢沿著萬國旗一般懸掛的詩紙緩緩移動。眾文士站在亭台之外看著,他們記得自己詩紙掛的位置,所以萬分期待老先生們看到自己的詩作時是什麽樣的神態。

評判的諸先生顯然極為認真負責,每到一首詩前,均低聲竊語相互交流一番,但明顯他們的情緒越來越不高興,發出嘆息聲之余,說的話也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刺耳。

“這幾首扯下來,駢詞驪句,賣弄辭藻。”

“這幾首扯下來,無病呻吟,矯情作態。”

“這幾首也扯下來,文辭不通,故弄玄虛。”

“……”

一連串的扯下來之聲入耳,但見顏真卿伸手“刺啦刺啦”扯下掛在紅綢繩上的詩紙,團吧團吧丟垃圾一樣丟在身旁一名仆役捧著的竹簍中,怕是這些嘔心瀝血之作只能做引火之物了。

跟在後面看的文士們見自己的詩作被扯下來,均以袖遮面默默羞愧的退到一旁,也有自視甚高者翻著白眼暗中咒罵,心中只道:“老子懷才不遇,老子的詩是第一流的,你們這些老貨不懂欣賞,真是明珠投暗。”

亭台轉了一圈,三十三首詩作最後留下的只有可憐的兩首詩。這多少有些尷尬。

王維等人回歸亭台之中落座,均臉色不善。李林甫面色漠然看上去無所謂,而李適之的臉色則有些緊張。三十余首只剩兩首,自己這邊的人本來就少,怕是這一輪要輸了。

“諸位,幾十首看下啦,我等認為這兩首還算不錯,其余的都只能算是平平之作。今日既然是鬥詩,其余的詩作不做評判也罷,只拿這兩首來說。恰好這兩首分別是左相和右相兩位相國手下才士之作,若論高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