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七章

教皇禦醫火速來到梵蒂岡,向教皇急報羅馬城暴發了大瘟疫。亞歷山大此時正坐在虔信廳的禦座上,得知黑死病蔓延的消息,他驚慌不定,急忙把女兒叫到自己的寢宮。

“你現在趕快前往佩紮羅,找你的丈夫尋求庇護。”他簡單地說。

“但是,父親,”她哭了,跪在父親腳邊抱著他的雙腿,“我怎麽能離開你呢?怎麽能離開我的兄長,還有我最親愛的阿德瑞娜和朱麗婭呢?我怎麽能離開我深愛的城市,去那麽遙遠的地方生活?”

一般情況下,亞歷山大會跟他的寶貝女兒再談談條件做些讓步,但是現在情況刻不容緩,他必須堅持讓她離開:“我會安排阿德瑞娜夫人和朱麗婭陪你一起前往佩紮羅的,”他告訴她,“我們每天都會通信,所以我們都不會孤單的,我心愛的孩子。”

但是盧克萊西婭仍然傷心不已。此時,她站起身來,平日溫和的眼睛裏發出亮光:“我寧願感染黑死病死在羅馬,也不願去佩紮羅與喬萬尼・斯弗薩生活在一起。他簡直不可理喻。他從不正眼看我,也不怎麽和我說話,就算和我說話,說的也全是關於他自己的事,要不然就是命令我做一些我討厭的事。”

亞歷山大教皇愛憐地把她擁入懷中,盡力安撫她:“我們之前不是說過嗎?為了家庭的幸福,為了上帝的力量能在世間傳遞,我們都必須做出犧牲。我們親愛的朱麗婭告訴過我,你很欽佩聖徒凱瑟琳。難道她會像你這樣,拒絕天父的召喚嗎?而你的父親,我,不就是天父在人世間的代言人嗎?”

盧克萊西婭向後退了一步,看著父親,下唇依舊撇著,說:“但是錫耶納的凱瑟琳是個聖徒,而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沒必要像聖徒那樣偉大。再說了,也不能因為我是教皇的女兒,就讓我做殉道士啊。”

亞歷山大教皇的眼睛亮了起來。很少有人能對抗他女兒激昂的論辯,雖然如此,女兒對他依依不舍,這讓他感到欣喜不已。

他牽起女兒嬌嫩的手:“啊,你的父親也必須為天父做出犧牲。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我愛你勝過愛任何其他人,我的好孩子。”

盧克萊西婭羞怯地看著父親:“甚至超過了朱麗婭嗎?”

教皇在胸前畫了個十字:“上帝為證,我再說一次,我愛你勝過愛任何其他人。”

盧克萊西婭雙臂摟著父親的脖子,呼吸著他金色鬥篷長袍散發出來的香氣,說道:“噢,爸爸,你能答應我不停地給我寫信嗎?還有,你能保證如果我實在受不了就把我接回來嗎?不然的話,我會在絕望中慢慢死去,你就再也看不見我了。”

他說:“我答應你,快把你的侍女們都叫來,我會通知你丈夫,你將即刻動身去佩紮羅。”

盧克萊西婭離開之前,俯下身子親吻了父親的禦戒,等她擡起頭時,問道:“是我去告訴朱麗婭還是你去告訴她?”

教皇笑著說:“還是你告訴她吧,”接著,他又假裝嚴肅起來,“快點走……”

他們用五天時間風雨兼程才最終抵達佩紮羅,最後那天,雨下得非常大,盧克萊西婭、朱麗婭、阿德瑞娜三人都被澆得濕透了,仆人和隨身行李也不例外。

盧克萊西婭失望極了,因為她本想將最美的樣子展現給佩紮羅人,不管怎麽說,她是他們的公爵夫人。盧克萊西婭就像個孩子玩過家家時一樣驕傲與興奮,她希望在她的臣民的臉上看見欽慕和喜愛的神情。

一列馬車隊運載著盧克萊西婭一行珍貴的行李,沿著美麗鄉村顛簸泥濘的小道前進。雖然米凱羅特還有他的幾個持械的手下一路都跟隨著盧克萊西婭和她的同伴,以防他們路上遇到強盜或是劫匪,但是,每到夜幕降臨時,他們還是得停止前進。從羅馬到佩紮羅的路上幾乎沒有可以住宿的地方,他們有時只好自己安營紮帳。

還有幾小時就要到了,盧克萊西婭讓特使搭建了一個帳篷,好讓她和朱麗婭梳洗打扮一番。在路上行走了很多天,他們嬌嫩的臉和清爽的秀發被惡劣的天氣吹幹了,更別提衣服和鞋子上的泥點了。她讓侍女們把她的頭發放下來,用棉布擦幹,再塗上香油,使得金黃色的頭發有著別樣的光彩。正當她脫下身上的外衣換上另一件時,她突然感到一陣頭暈。“我著涼了。”她對侍女說,然後就抓著侍女的肩膀,穩住自己不倒下去。

阿德瑞娜很是擔心,因為盧克萊西婭的臉看起來已經因為發燒而變紅了。她問道:“你感覺很不舒服嗎?”

盧克萊西婭微笑著,她的眼睛比往常更加閃亮。“我很好,”她說謊了,阿德瑞娜注意到她手臂上起了雞皮疙瘩,“等我們一到那兒,只要喝點熱茶我就會好的。我們還是出發吧,我肯定佩紮羅一定會安排歡迎慶典迎接我們,我們不能讓忠誠的市民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