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莫斯科的日子裏(八)

回到旅館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了。

當我和科羅廖夫經過旅館的大廳,準備到餐廳裏去看看是否還有晚餐的時候,在前台值班的柳達少尉把我叫住了。

“奧夏寧娜同志。”她一路小跑到了我的面前,說:“旅館已經為您安排了新的房間,在二樓十六號,是個單間。您沒有行李,可以直接到新房間去看看我們的安排是否讓您滿意。”

“您是對我講嗎?”我有些摸不清頭腦地問:“單間可是為將軍們準備的,我不過是個中尉,不會是您搞錯了吧?”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是旅館政委作出的決定。”她把鑰匙遞給了我,意味深長地微笑著,好象要讓我知道,她如道的事情還遠不止現在所說的這一些。

科羅廖夫攬住我的肩膀,微笑了一下說:“事情安排得再好沒有了!好啦,麗達,咱們走吧,領我去看看你的新居。”

“旅館為什麽要這樣安排呢?”我帶著這樣的疑問,和科羅廖夫一起走到了我的新房間,他接過我手中的鑰匙打開了房門。這是一個小房間,但房間裏卻放著許多家具:靠墻有一張寫字桌,桌上擺著一部黑色的撥號電話,桌前有兩把圈手椅,一只鋪著深藍色印花床單的床,屋子中央還有一張小圓桌,正對著一盞從天花扳垂掛下來、罩著天藍色布燈罩的電燈。浴室的門半開著,從門口看進去,裏面的裝潢比職工宿舍裏的強多了。

“為什麽會突然給我安排個單間啊?”我不知所措地看著屋子裏的一切,有些忐忑不安地問科羅廖夫,“巴維爾叔叔,他們是不是搞錯了?”

“不會的。”他呵呵一笑說:“你放心,這點旅館政委是鐵定不會搞錯了。我們邊吃邊聊吧。”說著他走到了寫字桌旁,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對著話筒說:“喂,餐廳嗎?我這裏是二樓十六號,給我……”

不一會兒的功夫,阿克莎拉用大托盤把科羅廖夫叫的晚飯送來了,這頓晚餐對老毛子來說,算是很豐盛的:盛在金屬盆子裏的土豆燒牛肉,襯著尖頭紅蔥的鯡魚,放了洋蔥絲澆了西紅柿醬的烤肉,一瓶格魯吉亞紅葡萄酒,兩只高腳玻璃酒杯。阿克莎拉把這些東西放在桌子上,然後又遞給我一頂和軍大衣配套的棉軍帽後,拒絕了我們請她一起留下就餐的請求,轉身走掉了。

“現在我們就座吧,親愛的。”科羅廖夫把兩張圈手椅搬到小圓桌前,然後向我做了個請的姿勢。“好,來吧,來吧!我們開始吃飯吧。”

他用開瓶器打開了葡萄酒的瓶塞,斟滿了我們面前的兩只高腳杯,端起一杯遞給我,說:“毫無疑問,旅館政委這樣安排,是因為知道了你在克裏姆林宮講台上的表現,才會給你這樣的特殊照顧。說說吧,你是怎麽有勇氣走上講台的?我現在回想起當時的一切,都覺得好像是做夢一樣。”

我接過酒杯,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是聽見沙波斯尼科夫元帥和科涅夫上將的爭執,覺得將軍同志講得很有道理,應該支持他一下,便遞了張條子到主席台上去。甚至不相信條子能遞上去……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他瞧了我一眼,表示不相信地搖搖頭,微笑了一下。“親愛的,你說,你遞了一張條子。在上面寫了幾句話,就是這麽一回事?”看見我沒吱聲,他還是不停嘴地問下去。“不管你是什麽身分,你還是寫了張條子嗎?也許,人家把你當做一位將軍了吧?對了,軍銜,你說出自己的軍銜沒有?”

“這是毫無疑問的,我寫了自己的名字和軍銜。”說到這裏,我趕緊把話題岔開,“咱們喝酒吧,怎麽樣,巴維爾叔叔?”說著端起了面前的高腳玻璃酒杯。

“不行,等一等!”科羅廖夫激動地大聲說,迅速把手伸過來,用他寬大的手掌遮住我手中的高腳玻璃酒杯。“我只是想弄弄清楚。如果有什麽人對我說,麗達·穆施達可娃·奧夏寧娜帶著戰士們去打沖鋒,我是深信不疑的。親手又打下了德國鬼子的飛機,擊毀了坦克……我想這也是完全可能的。可是現在是……真奇怪!要知道當時的大廳裏有斯大林!人民委員!元帥們!我的周圍也全是一些將軍。忽然聽見元帥同志宣布:奧夏寧娜同志發言,列寧格勒方面軍的!我起初簡直就被搞糊塗:方面軍所有的首長我好象都認識,怎麽又冒出了一個什麽奧夏寧娜?而且還是個女的。我擡頭一看,頓時把我嚇了一跳,我的媽呀!原來是麗達你正在過道上邁步走著呢。聽我說,我向你保證,如果我當時是站著而不是坐在那兒,我準至為你的事嚇得兩條腿都發軟了!”

我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