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敵後偵查(七)

我不知在床邊坐了多久,還沒有看見報務員和薩波丘克回來,便忍不住站起身來,拉開房門走到了屋外。

我站在屋外的雪地上,看到東北方向有多處火光,把天空映成了一片紫紅色,還不時地傳過來隆隆炮聲,好像夏天的悶雷一樣在天際滾動。但是我無法了解戰事的真實情況,不知道這是我軍還是德軍放的大炮。

身後的雪地上傳來哢哢地腳步聲,由遠而近。我轉過頭去,借助屋子裏透出來的燈光,看清只有薩波丘克獨自一個人走了過來。他的身後既沒有報務員,也沒有剛才的那個老太太。“我的報務員奧爾洛夫在哪?”我沖他高聲地問道。

他指了指遠處的一棟房子,說:“我倆把老太太送回她的房子去了,奧爾洛夫正陪著他,我怕你擔心,先回來向您報告一下。”

“你覺得我該如何處置阿吉?”我見周圍沒有外人,也就不繞圈子,開門見山地問他。

“處置阿吉?為什麽要處置阿吉?”他聽我這麽一問,有些詫異地盯著我,不以為然地說“阿吉只是殺死了一個陪德國人睡覺的女人,又不是在戰場上當逃兵。您已經關了他的禁閉,這樣的處罰就足夠了,還要怎樣處置他啊?”

聽他這麽一說,我也知趣地閉上了嘴,文化差異太大,國情也不同,所以很多事情的處理方式也有著天壤之別。如果在另外一支軍隊,對阿吉的處理方式我早已爛熟在胸,就是先把全村人都召集到曬谷場,向他們聲淚俱下地檢討自己禦下不嚴,才發生了這樣令人痛心的事情,為了嚴肅軍紀必須嚴懲兇手。接著再一揮手,立馬會有兩名戰士把五花大綁的阿吉押了過來,等我歷數完他所犯的罪行後,就押到一旁去槍斃以平民憤。雖然會有人為他求情,讓我看在他曾經立下過赫赫戰功,希望能功過相抵饒他一死,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這時也許會有個別的村民被感動,站出來來為他求情。但是為了體現我軍軍紀嚴明,最後我還是會揮淚斬馬謖,他始終是難逃一死。不過他在臨死前通常會喊上幾句諸如“弟兄們幫我多殺幾個鬼子。”“每逢清明時在我墳頭上燒幾張紙”之類的套話。但在這個國度裏,發生了這種事情,對兇手最重的處罰不過是關上幾天禁閉,然後再臭罵一頓了事。在戰爭中死亡的人數以萬計,誰會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之死而大做文章。

我嘆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對薩波丘克說:“你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出發去偵察呢。”他向我敬了個禮,轉身正準備離開,我趕緊又在後面補充一句:“記得讓盧金四點來叫醒我。”

回到屋子裏,我看了看剛才曾一度坐過的木床發呆,坐是一回事,但是讓我躺在上面睡覺就是另外一碼事啦。雖然德軍下士和年輕姑娘的屍體都已經搬走,床上和地上的血跡也清理幹凈了,但我始終感覺屋子裏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如果要讓我在這張才死了人,還是兇死的人的床上睡覺,我可沒那個膽量,我還怕半夜做噩夢呢。思前想後了半天,還是坐到了電報機前的圈手椅裏,然後趴在桌上閉目養神。

盧金中士在規定的時間把我叫醒,我簡單地洗漱過後,來到了屋外,看見小分隊已經集合完畢。除了被關禁閉的阿吉,其余的八名戰士都在這裏。

我提著槍在整齊的隊伍前走了兩個來回,突然覺得去偵察用不了那麽多人,便開始向他們發出一系列的命令:“奧爾洛夫,這次偵察你就不用去了,留下來和集團軍司令部隨時保持聯系。”

“是。”他大聲地回答著我。

“薩斯喀,萊昂傑夫。”我沖著隊尾叫著另外兩名戰士的名字。

“到!”兩人異口同聲地答應著,向前邁出了一大步。

“你倆留下負責看守阿吉,不準他離開一步。聽明白了嗎?”我這樣安排是因為這兩名戰士一直和阿吉在一起,彼此間的關系相對要好一些,讓他們看管阿吉,相信兩人不會有為難阿吉的行為。

“是。”兩人回答得非常幹脆。

小分隊在森林裏走了沒多久,天空便開始下雪。天氣可真冷,風夾著雪粒打在我的臉上,象針尖刺骨,象小刀割面,我們吃力地在沒膝深的積雪裏艱難地行進著。在這漫長的路上,等待著我們是什麽?會遇到些什麽敵情?會遇到什麽樣的敵人,狡猾的還是愚蠢的?這都是事先無法料定的。

“中校同志,我們休息一下吧。我們這樣在黑暗中冒雪前進,很容易迷路的。”盧金中士湊到我的耳邊,低聲地提醒著我。

我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戰士們,雖然看不清楚大家的面孔,但可以清晰地聽到後面戰士粗重的喘息聲,看來大家都累得夠嗆。於是我果斷地向後面下達了命令:“原地休息,等天亮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