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治架空媚娘,權力中心轉移(第3/12頁)

大駕回到洛陽已是正月末,李治決定在東都駐蹕六日,然後回轉長安——因李唐宗廟皆在關中,完成封禪要回去向祖宗匯報。這停留的六天也不能休息,山東諸州的官員跟隨聖駕已半年多,該回去繼續工作了,臨走前要向皇帝辭行,匯報一下政務;在東部任官的宗親諸王也該辭駕了,要擺一頓皇家宴席踐行。

回到洛陽第二天李治便升座乾元殿舉行大朝,兩京五品以上官員及隨駕的都督、刺史都要參加,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大朝皇後並未參加。可即便皇後不在,朝堂的氣氛依舊沒什麽改變,誰敢在這大喜的日子裏潑冷水呢?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治對一切美好的稱頌安然受之,頗為欣慰地環視滿朝文武,卻發現位列朝班之首的兩位重臣竟都不在,問過有司才知,李和許敬宗一並告假了。

自從上官儀獲罪被誅,竇德玄、姜恪、樂彥瑋、陸敦信、孫處約等先後擔任宰相,但這幾人並無值得稱道的作為,東西台大權一直掌握在許敬宗手中。許敬宗深受二聖寵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雖說品行有虧,可是沒人能否認他精明強幹、學識出眾,平心而論他還是頗有政績的。惜乎再精明的人也敵不過蒼老,而今許敬宗已是七十五歲高齡,須發如雪、耳沉眼花,走路需要扶拐杖,雙手也時常發顫,這兩年已不常動筆,凡重要奏疏皆由其孫子著作郎許彥伯代筆;老人家跟著二聖大老遠折騰一趟,還跟著上了泰山,這會兒實在撐不住,只得讓許彥伯告假,養足精神過幾天還得回長安呢。

李倒還健旺,但他剛到長安便得知一個噩耗——他的兒子李震去世了。李震是嫡長子,自幼隨他戎馬馳騁,文武雙全頗具才幹,永徽初年就當了五品官,歷任多地刺史。前年劍南蠻人作亂,李震受命轉任梓州(今四川綿陽)刺史,保境安民頗有作為,因肩負重任又離京甚遠,不能參加封禪,孰料突然因病亡故,終年四十九歲。雖說李震這年紀算不得夭亡,四個兒子都已二十多了,但李白發人送黑發人,還是不免心情沉痛,因而沒來上朝。

李治得知內情甚是感慨,昔日貞觀之際名臣濟濟,閻立本曾繪制《淩煙閣二十四功臣圖》和《秦王府十八學士圖》,現如今碩果僅存這兩人,都已年逾古稀。他忙派內侍至兩位老臣處問候,並下令從今以後準許兩位老臣乘車馬入省中,各宮門不得阻攔。

兩位老臣得到撫慰,但政事堂總得有人坐纛兒,李治毫不遲疑,立刻宣布了他籌謀已久的任命:晉升劉仁軌為右相(中書令),檢校太子左中護,加封樂城縣男。這決定在意料之內,但是百官仍不免一凜——劉仁軌的才能毋庸置疑,但他同樣是性情強悍之人,這在他與李義府的爭鬥中表現得淋漓盡致,而他與皇後的關系似乎有些微妙。繼長孫無忌、李義府、許敬宗之後,又一位政治強人坐到首席宰相的位置上,這意味著新一輪權力鬥爭又要開始了……

就在李治宣布新任宰相之時,媚娘正伴著一群命婦在禦苑盤桓。這些皇家女眷隨同自己丈夫、兒子來到東都,原本只是想團圓一下,略微沾點兒喜氣,沒想到托媚娘之福竟親身參與盛典,這是開天辟地以來女人從沒享受過的殊榮。

雖然意猶未盡,但再過兩天就要分別,回去過平常日子了,其中不乏趙國太妃、曹國太妃等今上庶母,還有幾位大長公主、長公主,媚娘也不能忽視,故而今日沒參與朝會,陪她們在宮內遊玩。

正月伊始,芳華苑景色再好能美到哪兒去?這些貴婦與其說遊園還不如說是湊一塊兒聊天。什麽你典禮那天戴的那支釵真漂亮,何處得來?你女兒可及笄,擇好婆家沒有?聽說令郎去年生了場病,是否痊愈?其實與民間婦人的話題無甚不同。

媚娘也不多照應她們,而是與表姐燕妃挎著胳膊走在最前面,悄悄說著體己話——這對表姐妹年齡差距挺大,差了十五歲,需知燕妃的兒子李貞在太宗諸子中排行第八,比李治還年長一歲。但媚娘原本是太宗皇帝昭儀,現在卻成了太宗皇帝兒媳,燕妃名義上算是庶母,這輩分真有些說不清了。

“時光荏苒,一切都變得太快。”媚娘由衷而嘆。

“嗯。”燕妃頗有感觸地點了點頭——確實變得太快,遙想媚娘剛入宮時還是個不通世事的小丫頭,如今竟然成了堂堂國母,還與皇帝並肩執政,這等變化真是滄海桑田!

媚娘突然轉過身,笑呵呵拉住表姐的雙手:“參與封禪大典高興嗎?”那一刻她的神情便如昔日那個頑皮直率的小姑娘一般天真嬌俏。

“高興……”燕妃的回答有些遲緩——光榮是肯定的,充當祭地儀式的終獻不僅是一時之榮耀,更表明她是僅次於皇後、天下第二高貴的女人。但是她總感覺不踏實,仿佛觸摸了一件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回想昔日先帝三次欲行封禪而不成,這個心願竟叫她這個妃子圓了,不知李世民泉下有知作何感想。看來僭越之事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自己遠遠不及表妹有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