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媚娘李賢暗自爭權,母子裂痕俱現(第3/10頁)

“推薦誰?”

“薛元超與來恒。”

媚娘本欲反駁,但略加思忖竟覺有理——薛元超雖是李治故友,但飽受磨難早就沒了昔日的銳氣,如今清靜自守唯唯諾諾;來恒則是因其弟來濟之死才得到提拔的。來濟本是李治潛邸心腹,因附和長孫無忌反對廢王立武獲罪,雖然李治念故舊之情沒有迫害他,在韓瑗、柳奭紛紛家破人亡之際來濟安然無恙,但他遠謫邊庭心灰意冷,在與突厥作戰時免胄上陣,沖入敵群奮戰而死,李治得聞噩耗甚是痛惜,於是提攜來恒以為補償。而來恒或許吸取了乃弟卷入黨爭死於邊庭的悲劇,做起事來謹慎至極,多年無過亦無譽,就是老老實實熬資歷。然而就是這麽倆人,李治卻對他們青睞有加,進一步提拔他們的心思其實早就動了,自己若能主動提議拜這兩個毫無派系之人為相,完全無關痛癢,還能賣他們人情,連李治都順便討好了,豈不是美事?

“好,本宮就推薦此二人阻李義琰為相。”媚娘計議已決,猶自恚意不減,“用誰為相不過是一時之選,重要的是要讓這幫人聽話。如今一個個亂為王,眼裏哪還有本宮?今日起《列女傳》不用編了,你們立刻編兩部訓教百官的書,編好後我要讓滿朝文武人手一份。”

“恐怕不妥吧……”範履冰眉頭緊鎖——後宮之主公然訓教外廷百官,歷朝歷代哪有這種事?這不是挑釁結怨嗎?

“沒什麽不妥。”媚娘柳眉倒豎一臉森然,那嚴峻表情簡直不似宮廷女子,竟似是戰場上舉刃搏殺的將軍,“本宮就是要讓他們懂得尊重皇後,而且還要明確警示他們,不可交通儲君圖謀倖進!”

眾學士面面相顧,除元萬頃外其他幾人都很尷尬——這哪是編書訓教百官,分明是沖著太子和宰相來的。您身為太子之母無所顧忌,我們這幫人大言不慚寫這等文章,豈不是把同僚和太子都得罪了?

然而皇後氣勢洶洶,不答應禍在眼前,只好硬著頭皮接下差事。媚娘收起眾人代為批閱的奏疏,草草過目便回寢宮了,六人依舊老老實實編書。元萬頃兀自心情大好,笑道:“既是教諭百官的書,我看就取名為《百僚新誡》好了。”

劉祎之把卷宗一掩,起身道:“明日相王府要開講《左傳》,我於此書只是粗通,裴炎曾在弘文館精研《左傳》十余年,我要向他請教些問題,來日才好教授相王。這邊的差事就多多勞煩列位了。”說罷拔足便走——這得罪人的事我不摻和。

周思茂、苗神客都以欣羨的眼光望著他,只恨自己沒攤上這麽個好差事,躲都沒地方躲,只能跟著皇後一條道走到黑了。胡楚賓感慨半晌,又叫宦官取來酒,一醉解千愁吧!

範履冰煩得要命,只尋章摘句寫了兩行便把筆一拋,仰面長嘆:“履冰履冰,本該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怎就卷入這場是非了呢?”

不得志歸不得志,範履冰畢竟吃了大唐朝五十多年俸祿,最起碼的忠心和本分之道總還是懂得的。分奪宰相之權還倒猶可,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變味了,皇後再鬥下去便是和親生兒子爭權。天下雖是一家一姓之天下,可終究還是統禦八荒、福報眾生的,兵燹未息、府庫未豐,值此多事之秋大家卻忙於內鬥,這到底不是長久之策。只可嘆騎虎難下已無退路,這場爭鬥無論結果怎樣,皇後和太子日後將何以互相面對?他們這幫北門學士結局又是什麽?事到如今他不僅自疑,甚至也開始懷疑武皇後。

天後啊!難道您絲毫退路不給自己留嗎?這場權力之爭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麽,您真的想清楚了嗎?

二、皇後攝政

無論編書之事多為難,元萬頃、範履冰等人的才學沒得說,很快《百僚新誡》編纂完成。該書教諭百官要忠於社稷、恪守臣節,充斥著道德說教;最後幹脆列了一堆人臣之忌,嚴禁結黨、不準逾禮等,禁止與太子、皇子交通這一條也赫然寫在上面。

媚娘興致頗高,立刻召集內外善書之人廣為抄錄,給滿朝官員都賜了一本。當著皇後的面百官自然不便說什麽,只是叩頭稱謝,回到家卻把書一丟牢騷紛紛——好歹大夥兒兒混跡官場這麽多年,用得著皇後教自己怎麽做人嗎?一個女人不在後宮好好待著,整日叫囂著給百官立法,究竟誰不守規矩?

不過凡事有向東的便有向西的,也有幾位官員努力逢迎,尤其以司封員外郎王本立為甚,不但刻苦鉆研該書,還常在大庭廣眾之下引幾句其中的箴言,明顯是以此邀取寵信。媚娘正要找個人樹為榜樣,不惜千金買骨,對李治軟磨硬泡,最終提拔王本立為從五品左司郎中。身登通貴的例子擺在眼前,大夥兒這才明白《百僚新誡》的價值,許多人就此挑燈夜戰,欲圖倖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