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媚娘甕中捉鱉,李賢暗動殺機(第2/12頁)

也是時氣不佳,五月份河南、河北又出現幹旱,正在養病的李治得知消息,決定派使者到各州安撫百姓。侍禦史劉思立上疏稱:“今麥秀蠶老,農事方殷,敕使巡撫,人冀天恩,必聚集參迎,妨害生產。既行賑給,須立簿書,無驛之處,勞擾更甚。農忙時節,廢須臾則虧歲計,不如委州縣賑給,待秋後閑時出使查賑,給政績,行褒貶。”天子使者巡撫各州,雖說打著賑災的旗號,可到哪兒不是遠接高迎?有的地方官為了往上爬,聚斂民財逢迎欽差,反倒給百姓增添困擾。李治覽奏而悟,改由各州刺史查訪賑濟。

眾宰相謹遵聖命督辦此事,李賢也很體恤百姓疾苦,沒少為此事操勞。以往朝廷政務之所以紛亂不斷,皆因中宮、東宮之爭,現在媚娘當起“好好先生”,政務反倒比先前和順許多。不出兩個月光景,受災百姓得到賑濟,民間對太子以及郝處俊等相贊譽頗高。似乎鑒於政通人和,李治又靜極思動,鼓勵百官向朝廷諫言。

很快,一份抨擊選官制度的上書引起關注:

今禮部取士,專用文章為甲乙,故天下之士,皆舍德行而趨文藝,朝登甲科而夕陷刑辟者,雖日誦萬言,何關理體?文成七步,未足化人。況盡心卉木之間,極筆煙霞之際,以斯成俗,豈非大謬?夫人之慕名,如水趨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陛下若取士以德行為先,文藝為末,則多士雷奔,四方風動矣。

上這篇奏疏的只是一介小吏,膽子卻很大,不但指出科舉取士的弊端,還明言“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將根源歸結到皇帝身上。實事求是地說,李治力倡科舉與他酷愛文學詩詞有關,但理由絕不僅於此。一者,他的皇位是鬥倒長孫無忌為首的關隴貴族才穩固的,推行科舉也是為了遏制權門東山再起;再者,取士要有明確的標準,以德選才固然好,但德行優劣的準則是什麽?“舉孝廉,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沒有標準空談唯德是舉,終會淪為家族背景、官場人脈的比拼。反之,科舉取士雖存在許多弊端,使不少有才無德的小人混跡朝堂,但相較察舉、恩蔭還算公允,畢竟向寒微子弟敞開了仕途之門,維系了王朝穩定,不能因一瑕而毀全璧。

李治不悅,但既是求言所得總要拿出肚量,於是將奏疏拿到朝堂上討論。薛元超當即批駁:“此論大謬矣!何言崇文一定失德?魏文雲:‘文章者,經國之大業。’故善雕龍者,必知曉經國之道。房玄齡起家進士,運籌帷幄、老成謀國,投效我文武聖皇帝成就定鼎之業;張行成雖舉孝廉,卻因制舉成名,披肝瀝膽清廉守節,輔佐天皇以臨大位。此二公皆我朝賢能股肱,難道不足為憑?”科舉成績好就一定會治國嗎?這論斷顯然很牽強,但薛元超既是皇帝故交,又是推行科舉的堅定支持者,他明顯是代李治辯解,百官誰敢反駁?

薛元超似乎還嫌這番表態不夠有力,又補充道:“近年科舉人才輩出,杜審言、蘇味道精於詩賦,姚元崇、王無競下筆成章;駱賓王從征蒙儉,身在軍旅佳作無數。這些人不僅在文苑中傳為美談,連臣也心生羨慕。”說著他回頭環顧群臣,微笑道,“吾不才,早登宦籍,富貴忒過。然平生有三大恨事,不以進士擢第,不得娶五姓女,不得修國史啊!”他雖在仕途上受過坎坷,但少小恩蔭為官,娶和靜縣主為妻,竟然說自己因為沒考科舉、沒娶五姓女而遺憾,還與未能修史並列,這顯然有誇張戲謔之意。

“哈哈哈……”李治本來滿腹不悅,竟被這番話逗得仰面而笑。群臣也跟著笑起來,這件事就在君臣的笑聲中敷衍過去了。

科舉取士不復再議,可其他奏疏依舊不斷被遞到李治昏花的眼前。有人提出許敬宗、李義府等人修編的顯慶禮太過標新立異,許多章程不合儒家禮制,請求朝廷廢止,今後典禮一律按周禮行事;還有太常寺官員上奏,稱顯慶以來朝廷慶典很少演奏《秦王破陣樂》,恐天長日久此樂荒廢不傳,後人無以仰太宗皇帝之功德……剛開始李治尚能虛心采納,後來漸漸不耐煩,再送來諫書便看也不看,一股腦全推給媚娘。然而媚娘漠不關心,除了幫李治求醫問藥,就是領著上官婉兒去太平觀陪女兒,每逢李治提到群臣諫言她總是笑著說:“何苦操這些心?養病才是正理,賢兒才智優異,郝處俊、李義琰、張大安都是能臣,朝廷之事任憑他們處置吧。”

李治聞言長籲短嘆,越發不得心安。而沒過多久,又有緊急軍報傳來——噶爾贊婆侵擾疊州、松州,劫掠甚眾,又南下突襲扶州(今四川松潘),攻破邊庭重鎮臨河(今四川南坪),擒獲唐將杜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