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南湖嘴寨(第2/4頁)

陳象冷哼了一聲,還未曾回答,他身旁一名參軍冷笑道:“鐘延規雖然有幾分詭計,可在陳掌書那裏,不過如同小兒一般。掌書在城中早已布有暗線,鐘延規那廝一舉一動,掌書都已經了若指掌,何用爾等在這裏白擔心?”

那勸諫將領聞言,猶豫了片刻還想再說些什麽,一旁的同僚趕緊扯了他的袖子,輕輕地搖了搖頭。原來軍中律令森嚴,上下階級分明,陳象此行一副獨斷的模樣,若是糾纏下去,惹惱了對方,一個沮喪軍心之罪是跑不脫的。

陳象此時心中滿是自得之色,他先前追擊鐘延規不得,並沒有立即進攻城壘堅固的江州,而是返回洪州,一面引領大隊水軍趕往江州,一面派出細作與江州城中聯絡忠心於鐘匡時的將領士卒。雖然鐘延規在軍中威望甚著,但畢竟鐘匡時乃是鐘傳的嫡親兒子,從禮法上說繼承大位要比鐘延規要理由充分得多。陳象再以厚禮相誘,很快就在江州城中獲得了相當多的細作,方才那參軍說的了如指掌是誇張了,但鐘延規若要做出什麽大動作瞞過他的眼睛,卻是難上加難。

正當此時,遠處的南湖嘴寨傳來一聲巨響,卻是在鎮南軍的猛攻之下,寨西面的一段壁壘終於被撞塌了一段,攻方和守方同時發出呐喊,匯成了一片,唯一不同的是一方是狂喜,而另外一方則是絕望。

“恭喜掌書!”

“掌書廟算如神啦!”

眼看勝利已經唾手可得,小丘上的眾將佐趕緊搶先道賀,眼看此人已經是留後手下第一紅人,此時若不狠狠拍馬,豈不是白走了這一趟。不過眾將佐心中也有幾分欽佩之意,畢竟取下這要害之地,水軍能夠進入大江,便已經搶了大半的勝機,像這等連夜猛攻,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武人是最現實的,打贏的就是有道理。

陳象被眾人的諛辭捧得頗有點熏熏然,幸好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笑道:“此番取勝,上仰仗留後洪福,下賴將士用命,某家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列位所說的陳某實在是受之有愧!”可他畢竟偽裝功夫還不夠,臉上滿是洋洋自得之色,哪裏有半點受之有愧的樣子。

土丘上眾人正得意洋洋,諛辭橫飛的時候,戰場西面的高地上不知不覺間出現了一隊人馬,正是鐘延規一行。他從二更時分從江州出發,一路疾行,只有少數將佐聽到鼓聲,領了親兵尾隨而至,待離南湖嘴寨還有兩裏處時,已經有約莫步兵六百人,騎兵三百人,鐘延規下令軍士們下馬歇息半刻鐘,將坐騎喂飽馬料,緩步靠近戰場,準備突襲敵軍。

高地上鐘延規靜靜地看著不遠處戰場的情形,雖然還是四更時分,無法準確判斷敵軍的數量,但靠他多年陣仗的經驗,從對方的軍陣大小大約可以推斷出敵軍的數量在一萬左右,這還不包括水軍的數量,這個數量對比是很驚人的。

鐘延規身旁的將佐看到主將一聲不吭,低聲道:“將軍,咱們沖吧,天色快亮了,咱們的機會不多了!”

鐘延規點了點頭,低聲道:“我親自領騎兵沖鋒,你帶領剩下的步兵點起火把,高聲鼓噪,但不要急著進攻,待到敵軍亂了,在徐徐前進,知道了嗎?”

“末將領命!”那將佐叉手行禮後,便快步退到後邊準備去了,鐘延規回過頭來,騎兵們已經紛紛跳上馬匹,靠攏了過來,形成了一個以鐘延規為箭頭的三角形。在昏暗的星光下,鐘延規只能夠看到最近的幾個人的臉龐。他張了張嘴唇,但沒有說出什麽話來。終於他提起長槊,高聲道:“上馬,點火,目標”他手中的長槊猛的下劈,槊尖所向之處竟然是遠處火光通明的小丘——鎮南軍帥旗所在之處。

南湖嘴寨,雖然進攻一方羅列的火把燈籠將戰場照的如同白晝一般,但西段那一段被撞塌的壁壘,煙塵四起,進攻一方的士卒視線被煙塵所阻,無法視物,不由得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等待濺起的煙塵落下,再發起最後的猛攻,這個戰場的核心區域一時間反而平靜了下來,千百道粗重的呼吸匯成了一片,好似猛獸巢穴一般。

“快推柴車過來,塞住缺口,不然大夥都逃一死!”寨中的守將雙眼通紅,大聲催促著守兵,想要用柴捆堵塞缺口,但已經苦戰半夜的士卒們已經疲敝已極,行動遲緩,甚至有的人在搬運柴捆時便一頭跌倒在地,脫力昏死過去,眼見得缺口處的煙塵已經漸漸落地,已經依稀可以看到對面鎮南軍士卒矛尖的金屬閃光,可那缺口的柴捆卻只有兩尺余高,一躍可過,那守將不由得轉身對潯陽城方向拜了一拜,悲呼道:“刺史呀刺史!我於大眼對得起你了,這顆腦袋今天便丟在這裏了!”說罷,便提刀向缺口行去。他身後剩下的十幾個親信也尾隨而去,就連委頓在地上的傷兵也紛紛拿起身旁的殘刃,石塊,準備做最後的一搏。原來古時作戰慘烈莫過於圍城,他們方才借助壁壘的掩護,殺傷的敵軍士卒何止己方的數倍,這下一旦破城,攻方必然會用屠殺來報復,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撈個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