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南湖嘴寨(第3/4頁)

於大眼手提大盾橫刀,站在柴捆後面,其余的守兵便以他為中心排成了三列橫隊,這幾乎是寨中所有還能迎戰的士卒了。此時其余部分寨墻上的戰鬥也平息下來了。攻方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打開了缺口,那與其在黑夜之中攀爬壁壘,不如攻擊敵軍隊列,好歹血肉總比磚石容易摧毀的多。隨著一聲聲沉重的戰鼓,借助對面照過來的火光,於大眼甚至可以看到對面鎮南軍士卒臉上的獰笑,他深吸了一口氣,高聲道:“放箭!”

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入進攻一方的行列中,鎮南軍的行列出現了不少缺口,但很快就被填補了起來,守兵不待於大眼下令,便丟下手中的弓弩,剩下的距離太近,已經不足以讓他們再射一箭了。正當此時,鎮南軍的後陣傳來一陣喊殺聲,一開始還很模糊,但就如同海潮一般,很快就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殺賊!萬勝!”鐘延規高聲呼喊,左手提著鐵鐧,右手揮舞著約莫四尺多長的半截槊杆,他的長槊在沖進敵陣後不久就折斷了。在他的馬前,成群結隊的疲憊的鎮南軍士卒如同受驚的羊群一般四處亂竄,自相踐踏。鐘延規有意識的驅趕著他們向小丘那邊逃去,這些亂竄的敗卒不但沖亂了己方的隊形,而且如同瘟疫一般傳染著驚恐和失敗的情緒,這讓還沒有受到攻擊的友軍隊形也開始松動起來。

小丘之上,方才那種勝利就在眼前的樂觀氣氛早已蕩然無存,每個人的臉上都是莫名其妙和惶恐的表情。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潯陽城裏有我的內應,他們都傳來消息,說鐘延規已經回府歇息了,眾將也各自回營了!這不可能!”陳象瘋狂的喊叫著,此時的他披頭散發,頭上的梁冠早已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他此時的表現就好像本以為勝券在握但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輸光了全部本錢的賭徒,絕望而又驚慌失措,全然忘了自己還是一軍的統帥,負有指揮全軍的職責。

一旁的將佐看不過眼了,上前勸諫道:“掌書,眼下最重要的是擊退敵兵,至於是誰待到天明之後自然就明白了。末將願領親兵出去,擊退敵軍!”

另外一名將領卻是意見不同,反對道:“如今天色昏暗,連敵軍來自何方,人數多少都不知道,你領兵出去很容易陷入混亂之中,與己方自相殘殺。不如讓諸部嚴守己陣,若有亂動之人便以強弩射殺,這才是禦敵之道!”

“若是有營盤據守,倒是可以這般應對,可現在大軍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猬集成一團,敗兵一沖便亂了陣腳,如何嚴守己陣?你這分明是覆滅之道!”

聽到身旁諸將吵成一團,陳象只覺得頭痛欲裂,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般弱小,刻把鐘前還在對自己大奉諛辭的這些人現在臉上都寫滿了對自己的不屑,這些將佐們仿佛自己這個主帥已經不復存在,為如何應對突襲吵得不可開交,幾乎就要交起手來。陳象腦子中突然閃現出一個念頭,要是這次統軍將領不是自己該多好呀!

“你們看,那邊的高地上是什麽!”一聲大喊將小丘上正在爭吵的眾將警醒了,順著方才說話那人手指的方向,眾人看了過去,只見不遠處的高地上,滿是大片的火把,怕不有五六千人,隨著一陣陣鼓聲,那些火把正緩慢的向前移動,顯然方才突襲己方的不過是敵軍的先頭部隊,現在敵軍大部趕到,開始大舉進攻了。

“該怎麽辦?”陳象腦海中頓時亂成一團,難道自己在潯陽城中的那些奸細都不過是些反間,故意傳來假情報給自己,而淮南軍的援兵早已趕到,故意引誘自己連夜猛攻,待到己方士卒疲敝再一舉突襲。他惶恐的將目光投向自己那些將佐幕僚們,可他絕望的發現那些方才還滔滔不絕的人們現在卻一個個閉口不言,避開主帥探詢的目光,顯然他們對於眼下的形勢也沒有什麽應對的辦法。

正當陳象一籌莫展的時候,小丘下傳來一陣喊殺聲,竟然是鐘延規率領的騎兵已經殺到了小丘下,只見鐘延規左手揮舞著鐵鐧,右手則手持不知從哪裏奪來的一根長矛,當先突入守兵陣中,鐵鐧所向,竟然無一合之將,轉眼之間便殺透了敵陣,直向丘頂火光通明之處撲來,口中如同雷鳴一般呼喊著:“匡時小兒何在,可敢與某家一決雌雄!”

這一切就好像最後一根壓倒駱駝的稻草,陳象終於再也忍受不了這一切了。

遠處無盡的黑暗中好似有無數張牙舞爪的惡魔,正在向自己沖來,他瘋狂的跳上戰馬,高聲喊道:“撤,我們撤,諸將留下斷後,幕僚隨我先退!”說著便打馬向南方逃去。

陳象的逃走就好像抽去了鎮南軍這個龐大機器的樞紐,各支部隊就好像被抽去骨架的肌肉,垮了下來。大隊剛才還在努力奮戰的士卒們開始丟下兵器,解下盔甲,全力逃走。一面面旗幟,被丟在地上,無數只腳從這些剛才還飄蕩在風中的錦旗上踐踏而過,將其深深的踩入泥濘之中,更不要說傷兵和輜重了。即使有少量想要保持秩序的營伍,在海潮一般崩潰下來的潰兵面前,唯一的命運就是被吞沒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