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祠堂領罰(第3/4頁)

上官婆婆一雙淩厲的貓眼凝望著他,聲音細硬如鐵絲,說道:“你認為呢?”

楚瀚道:“這還不容易?婆婆當然是故意不出手的。如果天下三絕都讓婆婆給取走了,那我們後輩還能有什麽目標呢?沒有了目標,又怎會下決心苦練功夫呢?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婆婆故意留下一手,自然是為了給後輩留下推倒前浪的機會啊。”

上官婆婆心中怒火愈盛,險些控制不住,便要出手將這小子立斃於此。她年輕時心高氣傲,絕不亞於今日的孫女上官無嫣,怎麽可能不出手試取三絕?但她擔心失手丟面子,因此沒有告訴任何人,獨自暗中嘗試,卻接連失敗,而且敗得慘不堪言。她在宮中被侍衛打傷捉起,下入大牢,著實吃了不少苦頭;在峨嵋金頂被峨嵋弟子圍攻打傷,幸而出家人恪守不殺生大戒,只將她驅下山去,沒有趕盡殺絕;在仝寅處則中了機關,險些雙目失明。這三回都虧得有人相救,才讓她全身而退,而相救的正是她又忌又恨的“藏跡迅鼠”胡星夜。

如今楚瀚這一番話正正說中了她的痛處,這小孩顯然已從胡星夜口中得知她往年失手的醜事,但她若為了這幾句話殺死這小跛子,卻也難以向人解釋。上官婆婆嘿嘿幹笑兩聲,暗中下定決心:“我絕不會讓這小子活過秋天!”口中說道:“好只伶牙俐齒的小老鼠!”說完便拄著狐頭拐杖,轉身離去。一眾上官家和柳家子弟見上官婆婆並不為難他,都有些意興闌珊,又向楚瀚叫罵一陣,才紛紛散去。

楚瀚一直跪到傍晚,膝蓋疼痛加上後臀瘀傷和頭臉傷口皆痛楚不已,外加饑餓疲勞,幾次險些撲倒在地。直到天色全黑,他才籲了口長氣,翻身躺倒在地,感覺兩條腿已不是自己的,膝蓋疼痛處全然麻痹,毫無知覺。他喘了幾口氣,才慢慢坐起身,伸手按摩左膝,刺骨的疼痛慢慢回轉,他得咬緊了牙,才不致呻吟出聲。

便在此時,忽聽一人冷笑一聲,說道:“不自量力!”

楚瀚聽這聲音十分熟悉,轉過頭去,但見祠堂外暮色中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張圓臉,正是胡星夜的小兒子胡鷗。胡鷗臉上的神情甚是難看,似乎又是嫌惡,又是不齒。楚瀚沒有應聲,胡鷗又粗聲粗氣地道:“爹爹叫你趕快回去,明早再回來跪。天都黑了,你還坐在這兒幹嗎?是不是斷了腿,爬不起身了?”

楚瀚默然,努力撐著站起身來。他當然知道自己在這世上無親無故,在這三家村更是極不受歡迎的外人,最初他只道自己的敵人是上官家和柳家,不料在自己寄居的胡家中也樹敵不少。而胡家子弟為何恨他,他自己也很明白:胡星夜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夫,竟然半點也不傳給自家子弟,卻獨傳給這個外邊撿來的跛腿乞丐,這算什麽?因此胡家兄弟雖明白族長洗手的決定,卻無法不對這外人恨得咬牙切齒。這點在他開始跟舅舅學藝之後,便已看得十分清楚。

楚瀚勉力想站起身,但覺膝蓋一陣劇痛,又跌倒在地,這時一雙小手伸了過來,將他扶起。他轉過頭去,見到一張秀美的小圓臉蛋,額前留著整齊的劉海,卻是胡星夜的麽女胡鶯。楚瀚心頭一暖,向她一笑,胡鶯並未說話,只扶著他往前走去,楚瀚在她的攙扶下,一跛一拐地走回胡家,胡鷗遠遠跟在後面,緊繃著臉,一聲不出。

回到胡家後,胡星夜什麽也沒說,只讓楚瀚到飯廳跟胡家子弟一起吃晚飯。胡星夜一如往常,在楚瀚的椅子上放了十個不同樣式的鎖,楚瀚需在大家就座之前將鎖全數打開,才能用餐。這當然難不倒楚瀚,他一眼望去,見大多是三簧銅鎖,有的鎖孔藏在暗門中,有的需從兩端同時插入鑰匙,有的當中嵌著七個轉輪,轉輪上刻著文字,需將文字組成特定的字符串才能打開,也有連環鎖、四開鎖和倒拉鎖,等等。楚瀚從懷中摸出百靈鑰,隨手便將十個鎖都解了,放在一旁,坐下吃飯。

胡星夜是家長,坐在上首,兩旁分別是胡家長子胡鵬、次子胡鴻、三子胡鷗和幼女胡鶯,另有胡月夜子女胡鵡、胡雀,加上楚瀚,一共八人。胡星夜的妻子已喪,唯一的弟弟胡月夜也早逝,有個弟媳守寡家中。她虔誠信佛,獨自住在胡家大院後的佛堂邊上,禮佛茹素,將一對子女胡鵡和胡雀全權交給胡星夜管教,自己既不過問,也不露面,因此楚瀚來到胡家已有四年,卻幾乎從未見過她。

胡家規定,吃飯時不能說話,大家默默用完餐後,楚瀚便準備跟著胡家兄弟們一起收拾了碗筷,拿到廚下去洗。

胡星夜卻叫住了他,說道:“瀚兒,你明兒不用去祠堂跪了。”楚瀚一怔,心想世上豈有這等好事,原本說要跪個至少三日,怎會忽然縮短了?但見胡星夜臉色不豫,又想這可能並非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