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縱囚自危(第3/4頁)

楚瀚眼前一亮,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張清俊的臉龐,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眼神溫潤,卻是從未見過。

那青年微笑道:“我還道你不會醒來了。孩子,你身上感覺如何?”

楚瀚道:“毫無知覺。”青年點點頭,說道:“你昏迷了二十多日,四肢血路不暢,那是自然的。你試試動動手腳?”

楚瀚試著運動右手臂,過了許久,只覺整條手臂酸麻刺痛,直到費盡了全身力氣,才將右手的兩根手指擡起了半寸。

那青年笑道:“很好,很好。不要急,你既然醒了,往後應會恢復得更加快些。安心多睡一會兒,嗯?”說著便收拾藥碗,離開了床前。

楚瀚確知自己沒有被埋在土裏,手腳也還連在身上,長長籲了一口氣。但覺全身傷口的疼痛又慢慢地回來了,但都是隱隱作痛,沒有在河邊時痛得那麽劇烈難忍,唯有左膝仍舊毫無知覺。他心頭一涼:“或許膝蓋傷得太重,整條腿都沒了。”但想到自己能夠活下來,已是大幸,便也釋然。

之後數日,那青年每隔幾個時辰便來喂他服藥,替他檢查傷口,換藥包紮。楚瀚偶爾清醒過來,大多時間都在昏睡中度過。又過了許多天,他清醒的時候漸漸多了,慢慢可以坐起身來。這日那青年又來替他換藥,他便問道:“救命恩人,請問您貴姓大名?”

那青年道:“我姓揚,名叫鐘山。”

楚瀚一呆,脫口說道:“您就是揚鐘山?”

揚鐘山道:“正是。你便是楚瀚吧?”楚瀚又是一呆,問道:“您怎麽知道?”揚鐘山道:“我原本也不知道,是見了你膝蓋中的楔子才知道的。”

楚瀚心中激動,想起舅舅臨行前的話語,問道:“揚大夫,我舅舅胡星夜曾來找過您,是嗎?”揚鐘山點頭道:“是的。去年年中,胡先生曾來京城找我,跟我提起了你的事情。他預先給了我一筆醫藥費,托我在一年後替你取出膝蓋中的楔子。我正想著一年將至,你或許就將來找我,卻絕沒想到你會全身是傷,突然出現在我家裏。”

楚瀚大感奇怪,說道:“我……我出現在您家裏?”

揚鐘山道:“正是。一個多月前,我正在書房中跟人談話,忽然聞到血腥味兒,出去一看,便見到你滿身鮮血,躺在我書房外。我見你傷得嚴重,趕緊將你擡進屋來救治,幸好一條命是保住了。之後見到你膝蓋中的楔子,才想起你可能就是胡先生曾提起過的孩子。”

楚瀚心下疑惑:“我在京城受錦衣衛圍攻,只記得最後滾到河邊,在石墩旁昏了過去,卻是誰將我送到揚大夫家的?”他當時昏迷過去,毫無記憶,問道:“我當時身受重傷,昏了過去,應是別人將我擡來這兒的。大夫可見到了將我送來的人?”

揚鐘山搖搖頭,說道:“我沒見到人。送你來的不是你舅舅嗎?”楚瀚低聲道:“我舅舅已在幾個月前去世了。”

揚鐘山略感驚訝,卻也沒有多問,只皺起眉頭,語氣中不乏怒意,說道:“你當時的傷勢……唉!我卻不曾想到,竟有人會對一個孩子下這等毒手!”他說話一向溫和平靜,這兩句話已是最嚴厲的指責了。

楚瀚想起錦衣衛來三家村捉人抄家,上官無嫣被押解入京,自己受錦衣衛圍攻的前後,感到自己不應將揚鐘山卷入這些險惡的紛爭,便靜默不語。

揚鐘山也不追問,只道:“你安心在我這兒養傷便是。你年紀小,身上的傷口好得快,不必擔心。”

楚瀚再也忍耐不住,開口問道:“揚大夫,我的左腿……”

揚鐘山搖了搖頭,神色黯然,楚瀚只覺一顆心直往下沉。但聽揚鐘山嘆道:“你們胡家練功的方法,未免太過殘忍,竟想得到在小孩兒的膝蓋中塞入楔子!唉,誰忍心對小孩兒做出這種事?小小年紀,就得忍受五六年跛腿的日子,期間一個不小心,這腿就要廢了,只有少數極幸運的孩子能夠安然取出楔子。就算日後練成了絕世輕功,這犧牲可值得嗎?”

楚瀚聽他言語,頗有怪責舅舅的意味,忍不住為舅舅辯護道:“我這腿原本便受傷了,舅舅是為了替我治傷,才將楔子放進去的。”

揚鐘山搖搖頭,說道:“我不是指責你舅舅。這法門不是他發明的,他自己幼年時也曾受過同樣的痛苦。他告訴我,他的親弟弟就是在膝蓋嵌入楔子的幾年中出了事,從此成為跛子,憂憤交集,很年輕便去世了。你舅舅極有勇氣決斷,才決定到此為止,不將同樣的痛苦加諸在胡家子弟身上。至於你,我知道你的情況,你舅舅都跟我說了。我只是不贊同這練功的手段,並未有怪責你舅舅之意。”

楚瀚嘆了口氣,說道:“然而我舅舅的一番心血,終究是白費了,我這腿以後自是再也不能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