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紅伶情緣

楚瀚十分忠心,每次楚瀚離去,它都一定跳上楚瀚的肩頭,跟他一起回宮。

有一夜紅倌買了酒回來,兩人各自喝了幾杯,紅倌雙頰暈紅,側身躺在床上,一頭睡在小影子的身上,將它當成了枕頭。小影子也不介意,呼嚕呼嚕地繼續安睡。

楚瀚道:“你醉啦。待我去城東那家老店篩碗酸梅湯來,給你醒醒酒。”紅倌撒嬌道:“酸梅湯有啥用?只有宮中那株夜來香,才能讓我醒酒。”

楚瀚轉頭望向窗外,但見春雨綿綿,一片濕潤陰郁。他道:“我這就去摘。你好生躺著,別再喝啦。”

紅倌原本只是跟他開個玩笑,連忙拉住他道:“你傻了,這天候還去摘花?”楚瀚笑道:“下點小雨算什麽?狂風暴雨,我都照樣去給你摘花來。”說著便從窗中躍了出去,轉眼消失在煙雨之中。小影子平時總緊緊跟著楚瀚,今日外邊濕漉漉地,它也懶散了,窩在床上沒有起身。

紅倌的酒意登時醒了,心中又是後悔,又是擔憂,她雖知楚瀚輕功了得,但在這雨夜之中,闖入大內花園摘采花兒,哪是好玩兒的事?她抱起小影子,在房中不斷來回踱步,不時往窗外張望。直等了一個多時辰,她才聽到窗上一響,一個濕淋淋的人影鉆了進來,正是楚瀚,手中拿著一束清香襲人的夜來香。

紅倌眼眶一紅,放下小影子,走上前去,一伸手便將花奪過了,隨手扔在梳妝台上,扁嘴道:“你幹麽真去摘花兒了?”楚瀚還沒回答,紅倌已伸臂抱住了他,將頭埋在他胸口,哽聲道:“可擔心死我了!”楚瀚奇道:“你擔心什麽?這花我又不是沒摘過,你擔心我摘不到?”

紅倌不斷搖頭,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哽聲道:“我擔心你不回來了。”

楚瀚笑道:“小影子在這兒,我怎會不回來?再說,我不回來,那你拿什麽醒酒?”紅倌破涕為笑,說道:“你就只記掛著我的玩笑話。快來,換下了濕衣衫,省得病了。”取出幾件幹凈的衣衫讓他換上,又將濕衣衫晾在床邊。

她來到梳妝台前,拾起那束楚瀚新采的夜來香,放在瓶中,注入清水,深深吸了一口氣,吸入滿腔的幽淡清香。她精神一振,重新熱起酒,倒了兩杯,一杯自己喝了,一杯遞給楚瀚,笑道:“現在解酒花來了,我可以盡情喝啦。你也快喝兩杯,暖暖身子。”

楚瀚接過酒杯喝了,兩人並肩坐在床頭。紅倌側頭望著他,忽然正色說道:“楚公公,我問你一句話,你可得老實回答。”楚瀚道:“我什麽時候不老實了?你問吧。”

紅倌忽然伸出手,攬住他的頭頸,膩聲問道:“你當真不是公公?我可不信。”楚瀚的鼻子幾乎觸及她的鼻尖,望著她長長的睫毛,水靈靈的雙眸,心中怦然而動,口中說道:“你當真不是男旦?我也不信。”兩人相視而笑,忽然不約而同地緊緊相擁,一起滾倒在床上。

此後楚瀚更常在夜晚來榮家班找紅倌,兩個少年男女感情日好,如膠似漆,甜膩如蜜。

這天夜裏,輪到楚瀚在水井曲道中照顧泓兒。他怕人家認出他的黑貓,懷疑他為何老跑來安樂堂,因此來看顧泓兒時,都不讓小影子跟來,只讓它跟小凳子作一道,留在禦用監裏。

泓兒此時已有五個月大,認得熟人,也會笑了,一見到楚瀚到來,便咯咯笑個不止,可愛之極。楚瀚笑嘻嘻地逗泓兒玩了一會兒,喂他吃了米糊,喝了羊奶,泓兒便揉眼抓耳,顯是想睡了。楚瀚抱著泓兒輕搖低哄,直哄到他沉沉睡去,望著他清秀安詳的小臉,忽然想起昨夜與紅倌的一番繾綣,滿懷甜蜜,忽然動念:“我若能跟紅倌生個娃子,不知會是怎生模樣?”

正想時,忽聽門口輕響,一個嬌弱的身影鉆了進來,卻是紀娘娘。為了不讓人起疑,紀娘娘極少來水井曲道的角屋,每回來探望親子,總在夜深人靜時悄悄前來。楚瀚在救出泓兒後的數月之中,只見過紀娘娘四五次,每次都十分短暫。

楚瀚向紀娘娘跪下行禮。即使紀娘娘地位低微,如今身處危難,楚瀚和其他宮女宦官對她卻不敢缺了禮數。紀娘娘連忙拉他起來,低聲道:“快別這樣!”

楚瀚將泓兒遞過去給紀娘娘,她接過泓兒,緊緊擁在懷中,低頭親吻他的小臉,臉上神色愛憐橫溢。

這角屋庫房的夾壁只有四尺來寬,八尺見長,如同一間狹窄的小室,一個大人抱著嬰兒坐在室中並不嫌狹窄,但要容多一人,便顯得有些擁擠了。通常楚瀚將嬰兒交給紀娘娘後,便去外邊把風,這回他正要鉆出暗門,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娘娘,我留意泓兒的頭頂缺了一塊頭發,那是怎麽回事?”

紀娘娘低頭去看,伸手撫摸嬰兒頭頂的一小塊光禿,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萬貴妃那時派了個宮女來打胎,那宮女心地好,回去報說我只是生了病,並非懷胎。但萬貴妃生性多疑,並不放棄,仍舊派人在我飲食中下藥,讓我險些失去了孩子。泓兒頭上缺了一塊頭發,恐怕便是藥物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