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巫族苦力(第3/4頁)

楚瀚吸了一口氣,屈膝跪下。彩取過一條荊棘,一邊咒罵,一邊狠狠地抽打了他一頓,直打了幾百下才收手,似乎意猶未盡,嘶吼道:“我要你一個人做六個人的活兒!明天,你將田裏的野草全數拔除了,一根也不能留下,我找到一根,便打你十鞭。聽見了嗎?”說完便氣沖沖地去了。

之後數日,彩率領著一群姊妹日日來田中監督楚瀚幹活兒,每找到一根雜草,便對楚瀚鞭刑伺候。一個月下來,楚瀚被打得體無完膚,傷口在烈日照射下,發炎破裂;雙腿早晚浸泡在水中,皮膚都潰爛了。其他苦力看不下去,又暗暗佩服楚瀚的勇氣,都偷偷來幫他的忙,將田地裏的雜草拔得一根不剩,讓彩和她的姊妹找不到借口再鞭打楚瀚。奇的是巫王顯然已聽聞楚瀚非禮咪縍的傳言,卻始終沒有反應,也沒有派人來處置他。

到了秋天,彩專注於其他事情,無暇再來理會楚瀚,楚瀚才得以喘口氣,恢復了務農勞役的日子。此時正是收割的季節,楚瀚往年住在胡家時,雖也曾見過胡家兄弟耕地收割,這卻是他第一回收割自己親手培苗插秧、施肥除草、眼看著一寸一寸長成的水稻,心中感到一陣難言的滿足和興奮。

他剛開始在田裏工作時,因為中了巫王的水煙和彩的蠱物,頭腦仍昏昏沉沉,只顧望著眼前腳下,埋頭苦幹,直到一段時日之後,他才開始留意到身邊的景色有多麽秀美出奇;苗族的田地全都依山而辟,一層一層如梯級般整齊規律,放眼望去,連綿不絕,了無盡頭,蔚為奇觀。苗地的景致雖沒有大越山水的秀麗絕俗,卻也自有其清靈雅致的風味。

梯田引山泉灌溉,水量得調節至恰到好處,才能讓水稻長得健壯豐滿。楚瀚在一眾苦力和巫族老婆子的指導下,學會了在梯田種植水稻的一切訣竅,盡管期間不乏遭受彩的鞭打虐待,身子雖勞累辛苦,內心卻甚覺充實喜悅。

這日他在收割時,發現咪縍來到梯田上,坐在一旁觀望,手中把玩著一段青竹棒子。楚瀚心中一動,心想自從上回自己因救她而受罰之後,已有一段時日沒有見到她了,但見她容色美麗依舊,神色間卻似乎有些憂郁。楚瀚沒有多去理會,繼續低頭收割。那日直工作到天黑,眾苦力合力將割下的稻穗搬到倉中收好,才各自去休息。楚瀚再往田邊看去時,咪縍已然不在那裏。

之後數日,咪縍不時出現在梯田旁,手中持著那根青竹棒,坐在土墩上觀望,也不知在看些什麽。眾苦力都私下稱贊她的美貌,但也嘆息這麽一個俏美的小姑娘,可惜竟是傻的。楚瀚心中對她十分憐惜,但也不敢太過親近她,生怕又給了彩處罰自己的借口。

又過幾日,楚瀚單獨在谷倉中打谷,咪縍忽然跑了進來,也不說話,只望著他傻笑。楚瀚擡頭見到她,問道:“咪縍,你好嗎?”

咪縍眼神呆滯,沒有回答。楚瀚又問道:“你自己出來玩兒?你見到山上的果子成熟了嗎?”咪縍仍舊傻笑,問三句只答一句,而且往往答非所問。楚瀚也不在意,任由她在谷倉中玩耍唱歌,不久她就又自行跑出去了。

秋收完後,眾苦力的空閑較多,楚瀚每次找著機會,便偷偷帶咪縍去山上摘果子、采蘑菇、捕遊魚、抓青蛙,總逗得她拍手傻笑。天晚了,便將她送到寨外,讓她自己回家。冬天時,苦力的工作轉為砍柴搬柴,楚瀚往往一整日都在山上砍柴,咪縍偶爾也跟著他上山,在一旁遊玩唱歌,撿拾松果。楚瀚有時給她一個小籃子,讓她采些香菇、木耳帶回家去。

時近歲末,楚瀚發現彩的脾氣極度暴躁,每回來使喚苦力,必定百般挑剔,找出各種借口,非要鞭打眾人一頓才罷休,楚瀚也捱了她好幾頓鞭子。眾苦力知道年尾是彩賜與解藥的重要時刻,都不敢有絲毫反抗,一個個俯首聽命,乖乖挨打。幸而去年收成不錯,彩沒有嚴懲一眾苦力的好理由,仍舊給了眾人壓抑蠱毒的藥物。楚瀚想起自己曾出頭替咪縍說話,只道彩會因此不給自己解藥,以示懲罰,沒想到彩似乎完全忘了這回事,發放解藥時並沒少了他的。楚瀚暗暗奇怪,但能保住性命總是好事一件,便也沒去深究。

那年冬天,有三四個苦力因工作過勞、水土不服或染上惡疾,相繼死去。彩命其他苦力將屍體擡去荒山上埋了,只留下了其中之一,命人送到她的吊腳樓去。其他苦力都悄悄說道:“彩定是要用這屍體來煉什麽恐怖的蠱物。”楚瀚聽了,暗生好奇,便決定在當夜去偷瞧。

天色全黑之後,楚瀚悄悄潛入苗寨,來到彩的吊腳樓外偷窺。直等到半夜,才見彩驅退了平時總跟在她身旁的幾個女伴,獨自坐在那屍體之旁,從一只木盒中取出一支線香,就著燭火點燃了,持著線香在屍體上方不斷環繞移動。楚瀚只看得毛骨悚然,猜不出她這是在施什麽詭異的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