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苗女之歌(第4/5頁)

楚瀚只聽得呆在當地,作不得聲。

彩喘了幾口氣,扶著石壁坐倒在地,臉色愈發蒼白,續道:“咪縍很早就從巫王那裏偷得了少許萬蟲嚙心蠱。她發現這蠱為竹所克,若將蠱藏在一根竹管的中心,施蠱的人持著竹管,自己便不會受到誘惑。”

楚瀚想起咪縍手中常常把玩著一段竹棒,不禁暗暗心驚,又聽彩道:“她一直想對你下蠱,讓你成為她‘意亂神迷蠱’的傀儡,對她死心塌地愛戀,但你一直不曾跟她有肌膚之親,她才無從下手。”

楚瀚搖了搖頭,說道:“我一直當她是個可憐的小姑娘。”

彩尖聲笑了起來,說道:“可憐?哼!要論心地的惡毒,我們誰也比不上她。她對巫王下毒之後,就嫁禍於我,逼迫巫王引動我體內的‘守宮蠱’。這蠱是巫王老早便給我種下的,用意是讓我克制情欲,不致在成為巫王之前失貞,但這蠱也讓我月事來時痛苦不堪。”楚瀚確曾見過她月事來時輾轉呻吟的痛苦情狀,知道那絕非一般女子尋常的痛經,心中不禁多信了幾分。

彩又道:“這‘守宮蠱’並不致命,但是咪縍並不知道。她以為我也快要死了,但我可不會那麽容易便讓她得逞。她想要你,哼,我偏偏不讓她得到你!”

她的眼光望向楚瀚手中的兩個布袋,楚瀚只道她下一句話便會向自己索取這兩袋的蠱物,不料彩卻道:“這兩個袋子,你立即扔到深水潭裏去,讓蠱種通通死去!”

楚瀚不禁一呆。

彩微尖笑著,說道:“咪縍的一切蠱種,都是靠巫王幫她煉成的,她自己半點也不會煉,只會施用。如今她毒死了自己的母親,同時失去了所有的蠱種,這叫作自作孽,不可活!她沒了蠱種,無法自保,往後就得靠她自己的本事啦!”

楚瀚低頭望向手中的布袋,說道:“那你的蠱種呢?”

彩傲然道:“你有本事偷去,也有本事替自己解蠱,我還有臉向你討回來嗎?”她倚著山壁而坐,擡頭望向楚瀚,喘了幾口氣,又道:“你在我族中住了這許久,想必已然看出,我們苗族巫女雖擅長蠱術,但很大一部分,還是仗著人們對我們的恐懼,才能自保。我們最大的難處,是在施蠱時,必得讓受蠱者心甘情願地讓我們施蠱。”

楚瀚心中疑惑,正要開口詢問,彩已接下去道:“不錯,那日我能對你施‘藍蟲蠱’,是因為你自願吸了巫王的‘幻真水煙’,因此受她所制,當我下蠱時,你更未掙紮反抗,你難道自己不覺得奇怪?”

楚瀚回想當時的情景,下藍蟲蠱的過程十分恐怖,而自己竟然順服無比地接受了,絲毫未曾抗拒,原來是因為巫王已用水煙迷障住了他的心神。

彩喘了口氣,又道:“除了恐懼和迷惑,巫女也常用美色來降伏他人,讓人意亂情迷時,心甘情願中蠱。你這麽長時間都未曾受到咪縍的誘惑,讓她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實在很不容易。”她說到這裏,擡頭凝望著楚瀚的臉龐,眼神中滿是誠摯的尊敬與戀慕。

楚瀚被她看得全身不自在,正要開口,忽聽山下隱約傳來一陣幽幽裊裊的歌聲。

彩臉色一變,說道:“她們來找你了!”趕緊拔下幾片嫩草,揉成一團,扔過去給楚瀚,說道:“快塞在耳中!”

楚瀚依言做了,但聽那歌聲優柔婉轉,極為好聽,不知彩為何如此著緊恐懼。他才塞好,便知道原因了:這歌聲悠悠蕩蕩,歌意中飽含纏綿悱惻的愛戀,滿是火熱赤裸的欲望,直令聽者意動神馳,不能自制,便想舉步往山下奔去,投入歌者的懷抱。

彩對他招招手,要他跟上自己。楚瀚勉力鎮定心神,提起兩布袋的蠱物,快步跟著她奔去。兩人穿過一道山澗,奔過一座山崖,來到雲霧繚繞的山巔之上。彩指向一條小路,要他快去。楚瀚點頭向她示謝,彩搖搖手,轉過身,快步去了。

楚瀚獨自站在山巔,望著彩高挑的背影消失在雲霧之中,知道她就將回去挑戰咪縍,面對一場殊死之戰。這對姊妹不只為了誰能當上巫王而爭,彼此間早埋下了難以化解的深仇大恨,而自己又恰恰是二女爭奪的焦點之一,只是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裏,全不知曉。他嘆了一口氣,心想:“這兩個女子的命運處境都十分可悲可嘆,可她們的所作所為,卻實在難以令人同情。”

他一心想盡快離開巫族,便提起腳步,踏上彩指出的小路。

山巔雲霧環繞,迷蒙撲朔,如真似幻,而苗女的歌聲也如影隨形,不斷盤旋在他耳際,盡管塞住了耳,仍能隱約聽見。眾苗族巫女顯然一邊唱歌,一邊滿山遍野尋找他的蹤跡。楚瀚感到自己有如在雲間飄浮,神飛魄蕩,胸口有股難以壓抑的沖動,要他飛奔回去尋找咪縍,跪倒在她的腳邊,親吻她赤裸的腳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