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頭的一場惡戰(第2/4頁)

以二十多萬兵力對付將要殺到城下的三十萬金兵,表面看起來兵力略弱,但是宋軍其實並不見得弱。其原因,一是宋軍作為防守的一方,城堅炮利,這在古代戰爭中,是占有極大優勢的。二是金兵雖然驍勇,但其長處是野戰,鐵騎在平原上易於取勝,而在攻堅戰中則不見得行了。三是作為攻堅的一方,金軍人數太少。孫子兵法雲:“十倍則圍之”,金與宋的兵力之比,連一倍都沒有,在氣勢上壓不倒對方,對戰鬥減員的心理承受力也有限。

李綱向來信奉“天下無不可為之事”,他對汴京的城防心中是有數的。四面城墻的防守器具,在當天就開始完善補充,所做的工作有:修城樓、掛氈幕(防箭矢)、安炮座、設弩床、運磚石、置擂石、備火油等等,“無不畢備”。

在兵力部署上,以百步為一段,任命宗室和武將為提舉官,分段負責。每百步所置兵將,要求必須守住這一百步。京城的四面墻,每一面部署正規軍一萬二千人,另有保甲民兵、居民、廂兵輔助。每個城門上,都有從宮中派出的大小宦官,也是分段防守。他們雖然不是完全的男丁,但值此緊急時刻也要派上用場。

城中另外還有馬、步軍四萬余人。李綱將他們集合起來,編成前、後、左、右、中五軍,每軍八千余人。其中,前軍駐守在通津門(即東水門)外,保護延豐倉,這裏存有軍糧四十萬石,是後勤命脈。後軍駐紮在朝陽門外,據守樊家崗,加強薄弱環節的防守。其他左、右、中三軍,留駐在城中,做為後備部隊,一旦開打,哪裏緊急就往哪裏去。李綱沒日沒夜地忙了三天,城防工作就全部就緒了。

經過他這一番部署,汴京城不說是固若金湯,起碼也是一時啃不下來的硬骨頭。

——宗望大人,請舉起你的狼牙棒,來砸一砸這汴京城的百年城磚吧!

一場生死攸關的惡戰在即。

李綱所親撰的《靖康傳信錄》,傳神地記錄了這場值得大書特書的開封保衛戰。他的這篇回憶錄,用筆簡練,不事張揚,但從字裏行間,我們幾乎可以真實地感受到那幾個兵戈鏗鏘的日夜——

初五日至八日,汴京城的防守體系粗具規模。初八日一早,金軍的先頭騎兵,就在叛將郭藥師的帶領下,抵達城下。汴京的城郊到處都布滿了敵騎。

敵人的情報工作做得好,又有熟悉情況的郭藥師帶路,大部隊一到,就紮寨於關鍵地帶——牟駝岡。

這個牟駝岡是在京城外的西北方向。是個小山坡,猶如一個沙磧,三面環水。崗前的霧澤陂,就是大宋的天駟監(中央直屬馬場)所在。這裏養有戰馬兩萬匹,貯存的芻豆飼料多如山積。在冷兵器作戰時代,騎兵是軍中的天之驕子,猶如今日的空軍;那麽,當時的馬場也就是最重要的軍備庫。以前郭藥師作為邊軍統帥到汴京來朝,徽宗對他寵愛有加,曾讓他在這裏打球玩樂,所以他很早就知道,這個地方是最好的紮營地。

大宋原本在此駐有官員和守衛部隊,但前段時間因為朝中求和氣氛甚濃,守軍根本未做任何戰備。金軍一至,官兵即望風而逃,戰馬、飼料無從轉移,盡為敵人所得。

金軍確實是勇悍之師,到達以後,連一口氣都不喘,當晚就開始攻擊宣澤門(西水門)。他們把近郊城鎮和鄉村一火焚之,而後以大船數十只順汴河而下,直沖宣澤門。船上載有火種,等接近水門時一舉點燃,企圖燒掉宣澤門的城樓。

李綱聞報,立刻來到宣澤門城樓上,坐鎮第一線指揮。他下令當場征募敢死隊二千人,將拐子弩布置在城下,嚴陣以待。

此時的汴河中,已插下了密密麻麻的木樁,守軍還從蔡京家的院子裏運來了假山的山石,疊放在城門的門道裏,令敵軍的火船無法靠近。

待總攻發起後,金軍引燃的船上火種,一路駛來,紅光滿天。沖天烈焰逼得人無法靠近。在這一輪沖擊下,城樓如果被燒掉,守軍方面就會失去極有利的依托。

這些可怕的火船越來越近,河水也幾乎為之沸騰!

但見李綱從容不迫,一聲號令,在城下的兩千死士一躍而出,用長鉤把船勾住,使之不能前進,然後拉向岸邊停靠。城上守軍投下大石,一頓亂砸之後,船只全部損壞,自行焚毀。而宣澤門則安然無恙。

宗望見自己做了曹操第二,不禁大怒,隨後就把他的常勝軍——鐵騎,放了出來。

這些金軍鐵騎,按現代概念應該叫做重裝騎兵了。武士們個個身披鐵甲,頭戴兜鍪。這種“兜鍪”,在南宋詞人辛棄疾一首著名的詞《登京口北固亭有懷》裏提到過,也就是鐵制頭盔。猶如歐洲中古時期的鐵面具,僅露出兩只眼。這樣的鐵騎兵,在當時堪稱刀槍不入,一入戰陣,兇悍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