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父子皇帝之間的調解使(第4/6頁)

倒是李綱看明白了徽宗的用意,他上奏道:“上皇所以欲見臣或吳敏,無他,欲知朝廷事罷了。吳敏不可離陛下左右,臣願去奉迎,如蒙道君皇帝接見,臣將陳述自圍城以來各項事宜,以釋兩宮之疑,使之決無他慮。”

欽宗猶豫許久,才同意派李綱去迎徽宗,還賜了太上皇行宮的官屬一些茶、藥等物品。三月十七日,李綱奉命離京。

十八日一早,李綱在陳留縣見到了太上皇後坐的船,連忙打出迎接的條幅,跪在道旁。太上皇後派內侍出艙來傳旨,表示了慰勞之意。李綱則堅持要面見太上皇後,轉達皇帝聖旨。

太上皇後只得讓他上船。李綱登船,在帷簾前向太上皇後報告了欽宗對上皇的思念之意,也講了自己如何受命於危難之際的情況。這番話說得很得體,滴水不漏。

太上皇後聽罷,對李綱大大表揚了一番,而後問道:“朝廷欲令我於何處居住?”

李綱答:“朝廷現將擷景園改為寧德官,供太上皇後居住。”擷景園並不在禁中,太上皇後大為失望,表示仍想住在禁中的龍德宮。李綱就反復講述太上皇後住在禁宮於禮法不合的道理,最後說得太上皇後無話可講。

二十日,徽宗一行抵達南都,有旨於二十一日召見李綱。

召見當日,倦遊歸來的道君皇帝坐進了用幕布搭建的“幄殿”。李綱上殿奏事,轉述了欽宗的孝心與思慕上皇之情,也表達了欽宗願以天下養太上皇的意思。

徽宗聽了,淚流數行而下,嘆道:“皇帝仁孝,天下所知。”接著又獎諭李綱說:“都城守禦,宗社再安,相公之力為多!”

李綱拜謝之後,拿出兩份手劄來,進呈徽宗。其一是說,乞望道君皇帝早些回鑾,不須再到亳州、洛陽去了,以慰天下之望。另一份是說,臣李綱素蒙道君皇帝教育,擢用於國家艱危之中,得效犬馬之力,現在想乞求放歸田廬。

徽宗大出意外,連忙再三勸慰——李綱不能走!繼而想起,李綱也是一位老臣了,便問道:“相公以前為史官,因何事而去職?”李綱回答說:“臣過去任左史,侍候陛下您差不多快一年,曾經不知狂妄,議論了京城水災事,蒙您恩典,沒有遭到斧鉞之誅,迄今感戴!”

徽宗這才想起來,不僅有些感慨:“當時宰執中有不喜公者。”李綱接著又奏道:“臣往日論水災,實偶有想法,說說而已。自古即使是無道之國,水猶不淹其城廓。古語說,天地之變,各以類應;當時水災正為今日兵革攻國之兆。一般來說,災異變故猶如人身,病在五臟則發於聲色、形於脈搏,善醫者能知之。人有病,不是外因使然,而是自身的氣在起作用。所以聖人觀變於天地,而注意修養自身,由此能保全邦國,而無危亂之憂也。”

徽宗聽得入神,認為講得有道理,接著又問到虜騎圍攻都城時,守禦的過程是怎樣的。

李綱據實匯報了一遍。徽宗對戰爭的結局有些奇怪,問道:“賊既退師,方渡河時,何不襲擊?”

旁觀者清啊!這是一個連花花公子都能想得到的問題,可是當局者的欽宗就是不敢下手。李綱當然不能說是因為當今皇帝膽小,只得說:“朝廷因為肅王在金人軍中,所以不許襲擊。”

徽宗聽了一怔,隨即說道:“為宗社計,豈可復論此?”

李綱不能答話,只在心裏竊嘆:“這道君皇帝的天資胸懷,真不可及也!”君臣之間的談話,於是漸漸變得融洽起來。

李綱見氣氛不錯,就一件一件地對徽宗解釋近期的朝政措施,以解徽宗的心頭之惑。大概講了三十件事,而後奏道:“皇上仁孝小心,唯恐有一件事不稱道君意。每次得到您的禦批詰問,都憂懼得不能進膳。臣在此以平常人家做比喻,好比尊長出門,而以家事付之子弟,偶遇強盜劫掠,須當隨宜措置。待到尊長將歸,子弟不能不惶恐。而為尊長者,正應以其能保田園大計而慰勞之,不應問其細故。今皇帝傳位之初,陛下巡幸,適當大敵入寇,為宗社計,政事不得不小有變革。今宗社無虞,四方安寧,陛下回鑾,臣以為,應從大處著眼,其他細故,一切可勿問也!”

徽宗有所感悟,說道:“公言極是。朕只隨性一問,並無他意。”說完,馬上叫人拿出玉帶、金魚袋、古象簡,賜給李綱,同時還叮囑道:“行宮之人得知公來,皆喜。此也是眾人之意,你現在就可佩戴。”李綱推辭不過,只得佩戴上這些寶貝,拜謝後退下,這才把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這次使命看來開局很順利。

從李綱在太上皇面前的談吐應對來看,他不僅具有儒家思想的原則性,同時也把徽宗、欽宗父子的微妙心理摸得很透。讓他來充當父子倆的調解人,真是再合適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