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精神千秋萬古不滅(第3/6頁)

李綱心急,上了《論淮西軍變劄子》,指出事件發生的根源在於大將劉光世治軍不當。他列舉了五條教訓,感嘆道:“軍旅之事,機會之來,間不容發。措置一失,禍患隨之,而況五條乎?”

他說,近來士氣稍振,國勢漸強,眼看就可以定恢復之謀了,可惜淮西軍因處置不當跑掉了。他勸高宗:要趕快謀善後之策,思己之過,堅持抗戰,不要輕易改變。

他認為:現在有人擔心,劉豫得此叛將必會重用;而建康離淮南不遠,今後恐怕這一線大概都不得安寧了。其實不然,現在有韓世忠、張浚、揚怡中、嶽飛等大將屯兵在前方,兵力數十萬,又有長江天塹之險,情況還不至於太糟。

只要措置適當,安撫好將士,“賊馬”是渡不過長江的。皇上千萬不要為避敵而離臨安,因為“車駕一動,大事去矣”。那樣的話,立刻就能引發一場全民的大潰逃。

高宗對李綱仍是不斷有恩賞。先是因李綱在地方上幹滿了一年,盜息民安,給他升了金紫光祿大夫。後又因李綱奏淮西事宜“切中事機”,再次給予表揚。同時還給李綱加食邑,增補尚未當官的子侄為官。平心而論,高宗在後期對李綱還是很不錯的,大概有悔過、補償的意思在內。但李綱見高宗一直是扶不起的阿鬥,也就不甚領情。這年九月,他把自己在江西所完成的政績,列出六項清單交給高宗,仍是“請祠”。

李綱在這一時期寫的詩,很準確地反映出他此時的心情。這一時期,他的詩很少,只有幾首迎送賓朋的詩作,裏面不乏“顧我已甘華發老,羨君猶戲彩衣輕”、“ 自慚老病無長策,徒奉藩條牧細民”、“羽書正報淮淝捷,想見臚傳設九賓”這樣很失意的句子。

是啊! 前方緊張,他自是夜不能寐;前方大捷,於他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痛苦?

這年九月,張浚因對酈瓊叛變負有責任而罷相,提舉宮觀,貶居永州(今屬湖南)。台諫有人繼續論奏他,窮追不止,還舉漢武帝誅殺王恢為例,要求高宗殺掉張浚。

說起來,張浚與李綱的恩怨由來已久。

原本李綱與張浚同氣相求,觀點是很一致的。當宗澤被排擠出朝,以七十高齡去收拾汴京的爛攤子時,李綱、張浚都去相送。三人在郊外長亭擺酒,各抒報國之志。座中張浚年紀最輕,兩位長者都對他寄予厚望。張浚痛泣道:“晚輩誓與金人不共戴天,天地為鑒,此生決不辜負二位先生教誨。”

但後來,張浚出於私怨附和黃、汪,論奏李綱獨斷專行,導致李綱罷相。但李綱非常贊賞張浚的主戰派立場,並未結怨在心。紹興四年三月,在台諫的攻擊下,張浚罷知樞密院事,在福州居住。李綱當時正在家閑住,就專程去探訪他,兩人相逢盡釋前嫌。李綱對情緒低落的張浚多有鼓勵。

不久,張浚再次被起用為知樞密院事。紹興五年二月,張浚升任右相兼樞密院事,便推薦李綱去江西主管軍事,同心抗金。

現在,張浚再次下台,連性命都有了問題。李綱便仗義執言,寫了劄子奏陳利害,認為決不可因一時失誤而誅殺大臣。

到十一月,高宗終於同意讓李綱休息了,讓李綱提舉臨安府洞宵宮,由端明殿學士李光接替他的職務。李綱特地給李光寫了一封信,把各項事務交代得清清楚楚,就打道回府了。

紹興八年正月,李綱回到福建家中,在家鄉辦起了“義莊”,也就是原始的農民公社,扶助貧苦鄉民共同富裕。

這一年,宋金關系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先是偽齊垮台,宋金關系有所松動,宋廷趁機派王倫出使金國,要求迎回徽宗的“梓宮”(骸骨及棺材)。

王倫在入見完顏昌時提出,請金國歸還占去的陜西、河南之地,兩國從此交好。完顏昌欣然同意,讓王倫直接去請求金熙宗。當年八月,大金派出使者到江南,正式與宋朝議和。

宋朝這方面,高宗早就得知了王倫傳回來的消息,便提拔“金人所喜”的秦檜為右相兼樞密使,專主與金議和事宜。

這次金使南來雖有議和誠意,但人家不可能輕易放棄強勢地位,而是打算狠狠壓大宋一頭。他們派出的議和使,不叫議和使,而稱“詔諭江南使”。這個奇特的名義包含著兩層意思:一是不把大宋看成是對等國家,而只看作藩屬,所以不稱“宋國”而稱“江南”;二是不說是來“議和”的,而說是來宣諭詔旨的,把大宋當成了臣屬。過去,宋被迫對遼對金稱“伯”而自稱“侄”;在堂堂國書裏,起首就自稱什麽“大宋侄皇帝”。這已經是千古奇恥了,現在則要進一步淪為“江南”,要大宋天子向金主稽首為禮,那還得了!朝中臣僚一片嘩然,反對議和者無日無之。樞密副使王庶七次上疏,反對曲膝稱臣。樞密院編修官胡銓更是舍得一身剮,上疏請斬秦檜、王倫等,以謝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