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軍水師

趁著風雨,太平軍撤了對長沙的包圍,前往西北方的寧鄉。長沙的官員們不知道太平軍的去向,大為驚恐。以前桂林的官員們見太平軍撤退,無不額手稱慶,繼而爭奪功勞。但北京的朝廷非但沒有給予獎賞,反而認定其“放賊他所”,嚴厲處分了欽差大臣、總督、提督等人。因此,絕不能放任賊軍去別處,否則會受朝廷的追責。

塞尚阿已經被革職,新的欽差大臣徐廣縉在南邊的湘潭。長沙是省城,湘潭不過是個縣城,地方小,容易遭到包圍。

“跑到哪兒去了呀?”

“逃回去了吧!”

“是想襲擊欽差大臣吧!”

“趕快出兵吧!”

長沙的官員們不得不立刻派兵。要是按兵不動,他們誰都坐立不安。十月二十一日,和春、秦定三、李瑞、經文岱、王錦繡、常祿六個總兵離開長沙,向湘潭進軍。但太平軍毫無蹤跡,他們白白折騰了一天。

“可能是西北方向!”——長沙方面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

左宗棠在審問太平軍俘虜中一個像是頭目的人時,有這樣一段對話:

“你們膽敢反抗天朝,幹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為了什麽?”

“我們都快餓死了,與其餓死,不如造反!”

“胡說!看你們的文件,是打算打天下的。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是,那只是為了鼓鼓勁兒。這樣無法無天的事,確實沒想過。”

“那麽,你們是怎麽打算的?不是奪取南京、進兵北京嗎?”

“哪有這樣的事!我們沒這麽大力量,這一點你應該清楚。”

“那麽,原來是打算奪取長沙當作根據地吧?”

“不錯,湖南土地肥沃,打算在這裏占點土地,過一過舒服日子。”

“混賬!小看湖南!看!長沙拿下來了沒有?長沙不會輕易丟掉的!”

“是,我們的頭頭大概也感覺到了,他們說過,要攻打其他容易的地方作為據點。”

“什麽地方?”

“我聽到一個地名,叫常德……”

“什麽?常德!”

常德在洞庭湖西,面臨沅江,在長沙西北約一百八十公裏處,是個相當大的城市。

“是西北,他們打算通過寧鄉、益陽奔常德。”左宗棠相信俘虜的話。若他是太平軍的軍師,也會攻打常德。那一帶清軍防禦相當薄弱。太平軍現有的兵力很難攻克長沙,湘潭雖小,但欽差大臣在那兒,兵力充足,而且長沙援軍近在咫尺,要打湘潭,等於自殺。常德和湘潭相當,離清軍任何一個軍事基地都很遠,是最佳目標。

“賊軍中也有相當有見識的人物啊!”左宗棠立即把情況報給張亮基。

“是嗎?到南邊去的部隊白費勁了。”張亮基一陣惋惜,他正想聚集更多的力量。

“這樣就可以松心了,至少可以辯解說,我們並非什麽也沒幹。”左宗棠挖苦道。

“可以松心,可以辯解,但現在已損失了這麽多兵力。”

“兵力可以創造。”

“哦……不過,兵力是有限的。”

“同樣的兵力,讓他們振奮起來,力量就可以增大兩三倍。”

“這個我明白。不過,光講道理不行呀,要振奮,要有方法。”

“我有一計。”

“你說吧!”張亮基催促。

“從俘虜口中打聽出了賊魁埋葬的地方。”

“啊!此計甚妙!”張亮基拍了下大腿。

蕭朝貴在長沙南門外戰死的消息,清軍早已知道了。陰歷七八月,湖南天氣相當熱,遺體放在棺材裏保存不住,定是暫時埋葬在土裏。太平軍撤退時,肯定沒有時間把棺柩從土裏挖出來擡走。

長沙的官員們對陣亡的將士進行了祭祀。張亮基朗讀了祭文。原稿是左宗棠寫的。祭壇前立著兩根柱子,柱上掛著挽聯,那也是左宗棠寫的:

山頹木壞

風慘雲淒

挽聯雖短,足以使人肅然起敬。祭壇後面也掛著各界要人為儀式所寫的挽聯。大概是這些倒下的將士令人想起五丈原死去的諸葛孔明吧,是以挽聯上大多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之類的句子。祭壇上供著牛、豬、雞。供物中特別惹人注意的是一口沾滿泥土的棺材。棺材旁放著一個故意抹上泥巴、三十公分見方的小木匣。棺材和木匣都揭去了蓋子。那是蕭朝貴的遺體。遺體從老龍潭邊臨時的墳裏被挖出來,扔在地上,用刀砍下首級。四方匣子裏裝的是蕭朝貴的頭顱,遺骸則扔在棺材裏。給陣亡將士最高的供物是“賊魁”的遺骸,這雖是慰靈儀式,但情景極其離奇。因為離奇,所以震動人心。

清軍舉行祭祀儀式的同時,太平軍通過寧鄉,架起浮橋,渡過資水,占領了益陽。這一帶駐守的將官是參將紀冠軍。清軍抵抗十分激烈,紀冠軍戰死,清軍死亡七八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