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亂世梟雄(第6/10頁)

尹昌衡一下子被激怒了,當即大吼一聲:“大丈夫死何所懼!”

危急時刻,尹昌衡的座馬因受到驚嚇,自行掙脫韁繩,沖進了校閱場。

尹昌衡飛身上馬,從城外調來新軍,一舉平息兵變,成了挽救危局的最大功臣。

事後討論新都督人選,有人說:“匹夫可以為天子,難道尹昌衡不可以當都督?”

此言一出,贏得在座軍官一致贊同,尹昌衡遂就任都督,掌握成都政府軍政大權。

尹昌衡時年不過二十七歲,這個小夥子憑著“亦文亦武亦仁明”和一往無前的態度,終於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得到了“大用”。

當年尹昌衡與張鳴岐的長幼對話,其實代表的是兩種角度。

張鳴岐說的是治世,尹昌衡講的是亂世。在亂世中,根本不需要什麽長城,需要的只是板磚。

板磚呼嘯而過,引來的是熱鬧和加冕。

尹昌衡一張嘴能瞞神嚇鬼,可等他坐進都督府,才發現都督並不好做。

在經歷兵變後,成都的藩庫、鹽庫、銀行早已空空如也,工商業也元氣大傷。城裏原有一座賣舊衣服的估衣鋪,由幾十家陜西商人合開,掌櫃都嚇得跑回了陜西老家,鋪子裏僅剩一兩個徒弟看守,直到一年後才慢慢恢復營業。

連這樣只能做做窮人生意的商鋪都是如此,其他更可想而知。成都政府收不到錢稅,成了名副其實的窮棒子政府。尹昌衡毫無辦法,只能靠大量發行軍用票來維生。

政府窮了,來蹭飯的卻不見少。兵變發生後,附近各縣的保路同志軍都打著平亂的旗號,先後聚集成都,而且來了就不走,明睡到夜,夜睡到明,除了食宿外,各種各樣的要求提了一大堆。

當場者亂,隔壁心寬,直把尹昌衡這個窮都督急到要抹脖子上吊。

到底從小就是神童,左思右想,好歹給他熬出個主意。

保路同志軍裏面,以袍哥為主,其頭領也大多是袍哥裏的舵把子。尹昌衡便依樣畫瓢,自己建立了一個袍哥組織“大漢公”,牌子就正大光明地掛在都督府大門口,他自封為“大漢公”的舵把子。

從此以後,尹昌衡班也不上了,整天到各個“碼頭”去拜客,跟同志軍的頭領們稱兄道弟,把酒言歡。這樣不僅省去了招待費,還拉近了彼此的關系。

看到都督如此“親民”,袍哥們自然喜不自勝,大家見了面,都不叫尹都督了,而是直稱“尹大哥”,表示絕對擁護。

每到一處地方,袍哥就要給尹昌衡披一道紅,以致於尹昌衡天天都是“絳縐纏身”。回去後,他把紅綢往床上一扔,接著又興致勃勃地去拜客。也就是說,這個都督成天不做別的事,就是穿梭似地走親戚,至於都督府的公事,根本就沒時間去理會。

成都的官員們上行下效,也都掛出招牌,成立本部門的“堂口”。尹昌衡是“大漢公”,他的軍政部稱為“大陸公”,有人甚至鼓動參謀長也掛一牌,曰:大參公。

各地袍哥爭相湧入成都,“不逾刻而遍城中”,全城百姓為求自保,也皆以參加袍哥為榮。袍哥提倡復古,即恢復漢朝衣冠,但由於年代隔得太久,誰也不知道什麽才是標準的漢朝服飾,只能從戲曲中照搬。一時間,城裏滿眼都是奇裝異服,有頭紮“英雄髻”的,有腰佩寶劍的,有足登花靴的,還有的就幹脆直接披上舞台戲服招搖過市。

尹昌衡的抽風舉動,在令人瞠目結舌的同時,也給別人留下了話柄。雲南都督蔡鍔給他發來電報,直截了當地說,你的所謂“大漢四川軍政府”,其實不過是袍哥政府!

蔡鍔一打一拉,他在貶低成都政府的同時,卻承認重慶政府,並且表示,願意派滇軍幫重慶“討伐”成都。

蔡鍔的話說得很好聽,可不管是成都政府,還是重慶政府,都到了畏之如虎的程度。

在此之前,滇黔兩省早就以“援川”為名派兵入據川境。黔軍還好,因為貴州內部本身也發生了動亂,中途已經折回。最難打發的就是雲南的滇軍。

重慶政府在獲知滇軍入境的消息後,曾專門派人跟滇軍擬定合約,答應付給兵餉,但要求不得自由行動和幹涉當地民政。

可是滇軍根本就不把合約當回事:都到這個份上了,謙虛不能使我進步,驕傲不能使我落後,爺想怎樣就怎樣。

滇軍所過之地,見到川軍就打,不管你是同志軍還是新軍、巡防軍,一個不留,然後他們自己任免官員。

扯了半天,不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滇軍“援川”實為“侵川”。

讓人最不能容忍的是,滇軍把川南的自貢鹽場也給占了,鹽稅收入盡由雲南人所截取。

尹昌衡的成都政府已經一貧如洗,現在鹽稅又沒了,無異於要了他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