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告別在子夜(第3/9頁)

他向宋哲元下達最後通牒,要求對方在兩天之內,將北平守軍全部撤出。

這個所謂通牒理所當然遭到了宋哲元的拒絕。

7月28日,攤牌的最後時刻終於來到。

香月要咬人了,被他咬上的地方叫南苑。

華北戰場,北平為前線,保定為後方,二者之間有兩條路徑,一為宛平盧溝橋,一為南苑。

在日軍的戰術課程中,迂回包抄總是居於首位。香月要踐行這一戰術,切斷宋哲元的後路,就必須首先對這兩條路徑進行攻擊。

宛平那裏已嘗試多次,但宋哲元通過以退為進的方式,在宛平一帶添置了重兵,致使日軍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剩下來的選擇只有南苑。

宋哲元同樣知道南苑的重要性。在此之前,他已把“自由人”趙登禹召入北平,原來的想法是以趙登禹守北平,以馮治安攻豐台,但在最後通牒到期的前一天,他改變了主意,決定讓趙登禹、馮治安二將對調。

趙登禹素有二十九軍第一猛將之譽,又是喜峰口大捷的首功之臣,調他來守南苑,足見宋哲元對防守南苑的重視程度。

趙登禹星夜趕到南苑。

由於北平本身的防守任務也很重,所以趙登禹離開北平時,未帶一兵一卒,他的打算是將原防區的另一半人馬北調至南苑。

防守南苑,得靠這支親兵部隊。

 

二十九軍第一猛將趙登禹

不早不晚,一個漢奸突然跑出來壞了大事,他向日本人泄露了這一重大軍事機密。

此人名叫潘毓桂,他是當時華北一個比較有名的文化人,因與宋哲元有世交,出任過政委會政訓處處長,當然這也只是一個擺擺的虛職。

到了後來,姓潘的漢奸嘴臉越來越明顯,竟然暗地裏替日本人給宋哲元獻上了“冀察自治方案”。如此,宋哲元就再也容不得他了,索性連“政訓處處長”也給他免了。

在被宋哲元趕出門後,潘毓桂又找到了另外一個靠山,那就是看上去可以跟宋哲元分庭抗禮的張自忠。

張自忠七個把兄弟,潘毓桂赫然在列。

雖然被宋哲元掃地出門,但潘毓桂的漢奸角色倒是越來越職業了,趙登禹要調兵南苑的情報,就是由他出賣給日本人的。

結果增援南苑的那兩個團,在半路遭到了伏擊,之後全軍覆沒,僅剩個團長跑到了南苑。

預想中的一半守備力量沒有了,趙登禹能指揮的僅為原駐南苑的一個獨立旅和一個騎兵團。

隨後南苑便遭到了香月的突襲,後者調動朝鮮軍龍山師團和步兵旅團對南苑進行圍攻,僅數量就要遠遠超過守軍。

兵不足,將也出了問題。

宋哲元是把南苑防守的希望寄托在趙登禹身上的,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趙登禹,早已不是幾年前那個威風凜凜的打虎將了。

眾所周知,馮玉祥對老西北軍的管制以嚴苛著稱,經常性不發餉銀,造成了後來樹倒猢猻散,大家都不肯跟著老馮幹了。二十九軍雖沒有達到過老西北軍那樣大的規模,但其高層來自於原老西北軍的各個派系,成分也十分復雜,而宋哲元本人在聲望上又遠不及馮玉祥,怎樣保持軍隊不散,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過去宋哲元無須為此發愁,因為有蕭振瀛在,哪裏苗頭不對,自然有這個善打人際交道的軍師去擺平,等到蕭一走,就輪到宋哲元孤零零地坐在前台了。

顯然,聚財不分財,肯定是失敗的。宋哲元反其道而行之,他分財不聚財。

長城抗戰之後,經濟條件一改善,他就給各師軍官“分贓”,經常一萬兩萬地發錢,有時甚至還贈送房子。

天長日久,軍隊高層漸成奢華風氣。在老西北軍時代,凡是抓到有軍官賭博的,不是撤職,就是關押。到了二十九軍駐守華北時期,整體軍紀卻大幅度松弛下來,老西北軍時傳下來的各條禁令幾成廢紙,吃喝嫖賭抽在軍隊中司空見慣,根本沒有人管,誰要潔身自好,別人還會說你是傻瓜蛋,不合潮流。

宋哲元在個人自律上是很嚴的,然而他自從“戰而優則仕”之後,便很少進入軍營,對此既不了解,也很少過問。

在治軍上,他和馮玉祥走向了兩個極端,一個太苦太緊,易散,另一個太奢太松,結果散倒還沒有散,內裏卻爛了。

物必自腐而後蟲生,想當年,喜峰口上,趙英雄揮著大刀,曾是何等的英姿颯爽,可自從不打仗,過上太平日子後,他也“追趕潮流”,躺在炕頭上,吭哧吭哧地抽上了大煙。

那個時候好這口的二十九軍將帥,以張自忠和趙登禹為最。趙登禹自己也知道不好,曾想延請京城名醫幫他秘密戒除,可惜每每又臨時動搖,遲遲下不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