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烽火長城(第4/7頁)

人跌下去,機槍卻抱在懷裏不肯放。

一個日軍軍官看到山上冷不丁掉下一個人來,嚇了一跳,握著指揮刀就要上前看個分明,沒想到這連長端得兇猛,他把機槍一放,竟然空手生生地把對方的指揮刀奪了過去。

倭刀在握,反手便是一下。

鬼子軍官戴著鋼盔,第一下砍在鋼盔上,第二下換了角度,才一刀將其斃命。

砍了鬼子,連長撿起機槍,爬到山頭上繼續幹。

《大公報》不是普通報紙,那時是全國第一大報,記者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但這樣剛猛而且利索的中國軍人,他們還是頭一回見著和聽說。

之後,他們見到十三軍的前線官兵就豎起大拇指,連誇好樣的,有的記者甚至還從身上掏出銀元,塞進士兵口袋,以示欽佩之情。

幾天之內,鈴木旅團的傷亡無以復加,從南口運回北平的軍車一輛接一輛,車水馬龍,日夜不停。

車上裝的不是別的,都是鈴木旅團在南口戰役中的戰死戰傷人員,其傷亡之重可想而知。

自“七七事變”以來,日軍在北方終於遭遇到了最強悍的對手。

在此之前,鈴木旅團幾乎沒打過什麽像樣的大仗和惡仗,這個身上帶著關東軍標簽的混成部隊骨頭都有些輕了。

但是長城不是給你們旅行的,那是要付出點代價的。

板垣之膽

 

香月驚聞鈴木旅團被圍困,第一反應就是鈴木指揮太孬,不是湯恩伯的對手。

都是陸士的,你還比他高一屆,怎麽就整他不過?

高一屆不行,那就另選一個高兩屆的吧。

香月這回中意的是剛剛出任第五師團師團長的板垣征四郎(陸大第二十八期)。

板垣的陸士屆次為第十六期,正好比湯恩伯高兩屆。第十六期在陸士歷史上很不一般,土肥原、岡村寧次等所謂的日本第一流名將都畢業於這一期,因此也被稱為“榮耀的第十六期”。

從長相上看,板垣屬於那種腦袋大脖子粗的類型,不過他既不是老板也不是火夫,而是一個戰場狂人。十九歲時,他在東北參加日俄戰爭,一聽到槍響,便哇哇叫著不顧死活地往前沖,結果俄國兵的一顆子彈毫不客氣地從他的小腿上穿了過去。

受了重傷之後,這哥們兒仍不肯罷休,結果最後還是被其他人生拉硬拽下去的,從那時候開始,板垣就在軍界樹立了膽大兇猛的形象。

日本人有謂:石原之智,板垣之膽。

板垣膽是有的,可是他在華北當特務時卻敗在了黃郛手下,而且還敗得很丟臉,大概特務這個行當不光要有膽,亦須有“智”。

現在好了,板垣終於回歸了他的老本行,做師團長了。由於板垣的關系,在他任職廣島第五師團師團長期間,該師團也被人們稱為板垣師團。

 

戰爭狂人板垣征四郎

板垣師團本是用來進攻保定的,但如今南口形勢不妙,香月也就顧不得那麽多了,急調板垣師團前去南口增援,並規定自板垣到達後,鈴木旅團亦歸其指揮。

板垣果非鈴木可比,倒不是說他的兵書戰策一定比鈴木強上多少,而是他更“知彼”。

作為“中國通”,北方地理曾是板垣關注的重要目標。尤其他在任關東軍參謀長期間,曾以考察為名,深入平綏鐵路沿線仔細考察和研究過這裏的地理環境,並由此畫出了可用於實戰的軍事地圖。

對於戰場指揮官來說,地圖可不是一般的重要。

明末清初時,有一個叫顧祖禹的無錫人,寫了一本奇書,當時很多人看了都不知道作者寫此書是幹什麽用的,“驟讀,每不知其用意所在”。

不懂歸不懂,書卻是奇貨可居,價格貴得嚇人,直到清末,買一本手抄的也得用去白銀四十兩。史載,無錫當地人多以謄寫該書為生者。

實際上它是一本軍事地理書,一村一溪一山一店皆記之甚詳。顧祖禹是明末書生,也跟“明末三大儒”那樣搞過反清運動,失敗後才不得不隱居山林著書。他寫這本書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要給後來的反清義軍做指路明燈。

讓人嗟嘆的是,幾百年之後,顧氏之書並沒有被拿去反清,卻被人讀後用在了與太平軍作戰方面,而且立即見效。

此書名叫《讀史方輿紀要》,讀這本書且享得大名的人,叫左宗棠。

據說日本人對此書也十分重視,“戰時行軍,多行其意”,可見許多年過去,山川形勝仍未有大的變化。

但畢竟時代在演變,以前打仗用放大鏡就行,現在最好還得用顯微鏡。

南口戰役時中國軍隊所使用的地圖,竟然出自於前清光緒年間,距現在整整四十年了!

更為糟糕的是,清朝的先人們還沒建立起測繪學概念,所謂的地圖,跟古玩店裏的“長江萬裏圖”差不多,無非是某個文人或者小吏在周圍溜了一圈,然後回到鬥室憑借記憶,寫意式地記下山川形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