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下手遭殃

就在中國統帥部謀劃“轉守為攻”的時候,“華中派遣軍”也向第十一軍下達了指令:來年陽春之際,攻占南昌。

早在武漢會戰時,中蘇空軍就以南昌機場為基地,頻頻對長江江面上的日本海軍軍艦發動突襲,從那時候起,“華中派遣軍”司令官畑俊六就深感南昌的重要性,在給岡村的作戰任務上,開始也有“攻占南昌”這一條。

可是由於第十一軍的兩個新編師團不爭氣,當時為了不耽誤進軍武漢的時間,無論畑俊六還是岡村都只能先把原計劃擱置一旁。

現在好了,趕快進行作戰準備吧。

“七七事變”之後,中日雙方除真槍實彈的軍事戰外,你來我往的情報戰也從來沒有停止過,因此,日軍攻占南昌的企圖,很快就被中國統帥部偵知。

1939年3月8日,蔣介石致電薛嶽:為確保南昌,需先發制人,現在命令你於3月10日前完成攻擊準備,從3月15日對日軍發起進攻。

由於在武漢會戰,特別是萬家嶺大捷中建立奇功,薛嶽聲名鵲起,榮任第九戰區代司令長官,司令長官名義上雖仍是陳誠,但實際上已由他全權負責。

薛嶽當時人不在南昌,而在長沙,被他派駐南昌的是前敵總司令羅卓英,後者認為來不及準備。

按照南嶽軍事會議的部署,第一期整訓從1938年11月底開始,到1939年3月底才能結束,此時南昌前線的部隊都還在處於整訓當中,只給兩天時間,確實過於倉促。

薛嶽打仗素來極有主見,很少能聽得進別人的話,但對羅卓英不一樣。

羅卓英是陳誠的手下,而薛嶽又系陳誠一手推薦和提拔,因此薛嶽愛屋及烏,羅卓英說什麽,他幾乎是言聽計從。

在國民黨高級將領中,薛嶽是極少敢對蔣介石說“不”的人。有蔣介石署名的電報或電文,別人都誠惶誠恐,奉若神明,他則不管這一套,凡是跟自己意見不合的,一律要進行爭論,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

能跟你爭,那還算態度好的,有時老虎仔索性采取了更省力,當然也可以說更“無禮”的辦法,他在電令上直接寫上“存”“待辦”——所謂“存”,就是存在抽屜裏,束之高閣;所謂“待辦”,實際上就是永遠不辦。

3月9日,薛嶽致電蔣介石:部隊尚在整訓,補給困難,準備不及,必須延至3月24日才能實施主動進攻。

見蔣介石那邊沒理睬,薛嶽第二天又發來一封電報,還是一樣的內容。

見此情景,蔣介石也沒辦法,只好復電:延遲就延遲吧,可是無論如何不能推到3月24日以後了。

薛嶽和羅卓英都沒料到,就相差那麽九天時間,主動馬上變成了被動,對方反而先發制人了。

3月20日,第十一軍強渡修水河,南昌會戰由此開始。

讓人深感意外的是,岡村此次遣出的進攻主力,並非熊本、金澤這樣的老牌師團,而是兩個“弱弱組合”——第一〇六和第一〇一師團。

岡村如此將將,並不是出於什麽高深的用兵方略,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掙面子。

占領武漢,雖然收獲了一大把鮮花和贊譽,但岡村其實並不是很爽。尤其萬家嶺大捷,本來想出奇制勝的,沒想到會栽在薛嶽手上,一個師團幾乎全都送進了對方嘴裏。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不是岡村做第十一軍司令官,你換一個,武漢也未必就拿不下來,何況那幾乎也是人家主動讓出來的。

作為“日本第一名將”,就這點料水,豈不惹人笑話。

兩個“弱弱”沒準都抵不上一個“強”,這道理岡村也懂,可你要是派熊本和金澤這樣的“強強組合”去進攻南昌,即使贏了,又能怎樣,別人會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所以岡村要出彩,就必須用“弱弱”。

在備戰期內,聽說將要派這兩個活寶去攻南昌,大家都震驚了。

經過岡村此前的使勁兒埋汰,第一〇六師團在日本已變得臭不可聞。許多補充兵聽說自己加入的是“日本最弱師團”,都面如死灰,痛哭不已,宛如一只腳提前踏進了棺材板。

第一〇一師團好點,但也好不到哪兒去,“商販師團”與“最弱師團”相比,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的距離。

岡村的作戰計劃傳到日本國內後,連參謀總長載仁親王都吃驚不小。

打仗非同兒戲,岡村這小子別是被我一通胡吹給吹暈乎了吧,靠兩個墊底的就能成事,以為自己是天神?

他派一名大佐到第十一軍做副參謀長,用意就是勸阻岡村,找機會把那兩個衰貨調到後面去擔任警備。

可是這名大佐到任後,兩個師團已在進行渡河訓練,他連嘴都插不進去。

岡村派的是“弱弱”,羅卓英在修水防線組合出來的卻至少是“強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