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了(第2/2頁)

薛嶽那邊可以穿隙而過,他這邊卻不行,前面全是密集而堅固的據點,根本無隙可插。

薛嶽可以先攻第一線防禦,他卻必須直撲南昌,也就是說一開頭碰上的就是硬釘子。

由於第九戰區的規模大,所以即使薛嶽只投入一半的人馬來攻南昌,他的兵力還是比上官要多得多。雙方唯一的相同點,就是都缺乏火炮支援,只能拼人。

所有這些東西,可以說沒有一個是作為指揮官的上官雲相能夠自由選擇的,除了運氣,對此還能有什麽更好的解釋?

第三戰區因此打得十分艱苦。在第九戰區擊破日軍第一防禦線的時候,他們尚被第一〇一師團阻在蓮塘,而且看樣子,連蓮塘都難以攻克。

負責擔任主攻的第七十九師師長情急之下,竟然玩起花招,準備用假電報的方式向上級“報捷”,結果西洋鏡被拆穿,隨即遭到逮捕。

第九戰區打得順利,第三戰區卻遲遲沒有動靜,上官雲相為此十分著急,他只能繼續“狠”下去。

時任第二十九軍軍長的陳安寶奉命親臨前線。

陳安寶,浙江黃巖縣人,畢業於保定軍校第三期。

陳安寶有較長的從軍經歷,他和郝夢齡雖然不是一屆同學,卻是一對相交已久的好朋友。兩人性格上也差不多,都老實憨厚,從不會耍滑頭玩花樣。

陳安寶與郝夢齡是性格相投的好朋友

郝夢齡比陳安寶小七歲,可早在太原會戰時就犧牲在了第一線,當時陳安寶扶柩痛哭,十分傷心,曾誓言:為抗日而死,死亦為鬼雄,有朝一日,也要像好友那樣選擇慷慨赴死。

人生就像坐在火車上,每個人都有到站的那一天。

第七十九師是陳安寶一手調教出來的主力部隊,師長也是他看著提拔上來的,現在表現成這樣,他也是既失望又生氣,但陳安寶又和郝夢齡一樣待人寬厚,他起初只是打算對被捕的那位師長予以撤職處分就算了。可是上官雲相不幹:這種時候還敢欺騙上級,這樣的人都不殺,我上官就不抗日了!

命令下來,軍前正法。

陳安寶聞訊,難過得好幾天都茶飯不思,然而在上官雲相要他接下軍令狀,靠前指揮時,他仍毫不猶豫,簡單吃了點東西就去了前線。

對下級仁慈,對上級服從,所有這些都沒有任何矯情或做作,只是出於一顆善良的本心。

5月5日,陳安寶到達蓮塘前線,可是還沒等他發起進攻,戰場形勢就已經發生了急劇變化。

正如薛嶽曾經預料的那樣,在你疲軟的時候,人家也會對你發起進攻,第三戰區久攻而不能克,早就進入了人困馬乏的境地,趁此機會,第一〇一師團反而借助炮火掩護,向中國軍隊沖殺過來。

蓮塘的第一〇一師團此時已增加到了四個聯隊,而陳安寶由於時間緊迫,並沒有能夠把後援部隊全部帶上來,很快他連預備隊都打光了。

見此情景,衛士感到不妙,勸他從壕溝中先行轉移,但陳安寶十分沉著,仍堅持在前線進行指揮。

5月6日下午,防線被第一〇一師團完全擊破。

撤退中,陳安寶負了重傷,他的塊頭又大,所以根本跑不出去,最後戰死沙場。

終於“到站”了。

在抗戰中,有三位中將以上的高級將領都犧牲在第一線,依次是:郝夢齡、陳安寶、張自忠,但郝夢齡和張自忠都是國葬,唯陳安寶沒能享此待遇,據說與他倒在潰敗路上有關。

陳安寶其實是有機會脫險的,而且無論情況如何險惡,這個前線最高指揮官始終都未離開過自己的官兵。

可是他也許不會計較。

因為沒有誰能夠事先預知自己會從哪一站下車,只是盡我本分就好,陳安寶正是這樣的人。

就在第三戰區全線潰敗的時候,第九戰區也遇到了瓶頸,南昌外圍猶如蓮塘,據點既密集又堅固,想像突破第一線防禦時那樣穿隙而過根本就不可能,而在沒有火炮配合的情況下,硬攻據點只能徒增傷亡——僅僅一個小據點,第九戰區傷亡數百人都攻不下來。

5月9日,中國統帥部電令第三、第九戰區,結束對南昌的反攻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