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老實人

12月18日,杜聿明集中了第五軍直屬的所有重炮及山炮特種部隊,向昆侖關及周圍陣地進行連續炮擊。

第五軍是抗戰初期中國唯一一支機械化部隊

廣島師團在板垣時代也屬於機械化部隊,但此次為了適應新的作戰環境,戰前特地進行了兩個月的山地作戰訓練,同時進行了輕裝化,師團僅配備有山野炮,沒有重炮和坦克部隊相隨,這讓他們在與第五軍狹路相逢時大吃苦頭。

由於無法承受第五軍遠射程的重炮打擊,昆侖關上的日軍山炮很快就偃旗息鼓,在這場炮戰中,中國軍隊罕見地取得了壓倒性優勢。

杜聿明自己對特種作戰有很清醒的認識。他知道,第五軍的機械化特種兵貌似威武,但其實力量有限,不能包打一切,只可以起一個先期的火力壓制作用。陣地得失和戰役勝負,歸根結底還是掌握在步兵手裏。

為了訓練第一流的步兵,杜聿明找來了過去的老朋友鄭洞國。

鄭洞國,湖南石門人,畢業於黃埔第一期。

跟杜聿明一樣,鄭洞國開始也在關麟征手下做事,而且同樣都接受不了關猛“蠻橫霸道”的作風。

台兒莊戰役時,鄭洞國任第二師師長,當時為了攻一座關系不是很大的小村莊,第二師損兵折將。他就向關麟征建議放棄攻擊,不料對方不僅聽不進去,還說了一大堆難聽的話。

關麟征這種絲毫不顧及別人顏面的處事方式,讓鄭洞國無法接受,自此以後,他只好讓參謀長去代接電話,來個耳不聽為清。

台兒莊戰役結束,第二師有作戰能力的官兵,已不足原來的一半,被調回後方休整,說明鄭洞國作戰時並沒有藏著掖著,更沒有保存實力的想法。

如同杜聿明之於關麟征,由於性格不同,鄭洞國和關麟征相處不融洽是肯定的,鄭洞國有這種感覺,關麟征也是。

在關麟征出任第三十二軍團軍團長時,原有的戰將都得到了提升,鄭洞國也因功升職,可是拿到的那張委任狀,卻讓這個老實人有一種明升暗降的感覺——免去師長,任副軍長。

副軍長和副師長沒什麽兩樣,都是有名無實的虛職,而且在關麟征手下當副職,那真是有你不多,沒你不少,其尷尬處境可比照當初的杜聿明。

鄭洞國就算再好說話也忍不下去了,他憤然請假離開,並應湯恩伯的邀請,去了第三十一集團軍。

湯恩伯對鄭洞國很欣賞,但他下面的所有要職也滿滿當當,一時騰不出位子來,只好讓鄭洞國先在總部擔任參議。

此時正值武漢會戰,湯恩伯派鄭洞國去第三十七軍督戰。第三十七軍軍長是鄭洞國北伐時代的老上級,兩人多年不見,分外親熱,有時談到深夜,甚至一塊抵足而眠。

讓鄭洞國萬萬想不到的是,過了些日子,湯恩伯卻突然打來電話,表示第三十七軍戰績很差,系軍長指揮無方所致,要鄭洞國就地接任對方的職務。

直到此時,鄭洞國才明白湯恩伯要他督戰的用意。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在暗算朋友,我絕不能這麽做。

他當即委婉地拒絕了湯恩伯的任命,由於擔心後者會下達正式委任狀,他連前方都不敢待,就找了個借口回來了。那個老上級不知究竟,還一再對鄭洞國進行挽留哩。

知道這件事前因後果的人,私下都說鄭洞國過“迂”:人家想搶這個職位還來不及呢,你偏偏還要逃。

鄭洞國對此一笑置之,毫不後悔。也許他當時接受了任命才會悔恨,這就是一個老實人的本色和人生信條。

武漢會戰後,湯恩伯總算找到空缺,讓鄭洞國擔任第九十八軍軍長,然而一個月不到,鄭洞國又接到了杜聿明的電報,問他是否願意到第五軍去“屈就”師長。

考慮了整整一夜之後,鄭洞國決定向湯恩伯請辭。

湯恩伯將鄭洞國叫去談話,一再問“你真的要去嗎”,神情裏充滿了疑惑不解。

我不過是集團軍司令,你只比我低一級,還有誰比我更重視人才的?何況一個是軍長,一個是師長,你怎麽肯棄高而就低呢?

作出這個選擇,自有鄭洞國自己的考慮。

第三十一集團軍原本並不是純中央軍,實際是五湖四海湊一塊兒的,都是從別的碗裏或鍋裏撥過來,然後再一點點予以消化的,說句不好聽的,其實就是搶人家的飯吃。

這個第九十八軍原屬湘軍,不但戰鬥力弱,而且內部成分復雜,一群湖南人並不接受鄭洞國這個老鄉,反而認為他此行是奉著湯恩伯的命令來“吞並”他們的,因此戒心很大,對鄭洞國也十分排斥。

和從前一樣,鄭洞國做不出那種暗地裏挖別人墻腳,或者兩面三刀的事,因此很是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