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麽不可能

南寧失守,讓蔣介石和白崇禧都有措手不及之感。

失去南寧,不僅意味著西南國際交通線被切斷,對重慶而言,也是一個不小的威脅。

反攻南寧是必須的,要不惜一切代價厚結兵力。接近12月中旬,共有二十萬中國軍隊雲集於昆侖關以北。與以往不同的是,此次有相當數量的特種部隊參戰,光中蘇空軍就出動飛機一百一十五架。

12月15日,白崇禧以桂林行營的名義,發出第一號反攻令,其目標是“攻略昆侖關而後收復南寧”,並調杜聿明第五軍主攻昆侖關。

“七七事變”以前,中國最具戰鬥力的部隊是張治中的德械師及教導總隊,另外還有一個稅警總團,但是經過淞滬會戰,它們如今都成了過去式,現在得看第五軍的了。

第五軍擁有從蘇聯進口的各種特種裝備,從野炮、重炮到汽車、摩托車、坦克車,一應俱全,是抗戰初期成立的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機械化新軍。這支軍隊曾經歷過交輜學校、裝甲兵團、第二〇〇師、新編第十一軍等不同階段,托起它的,是一對曾經歷過長城抗戰創痛的師徒。

師父是徐庭瑤。中原大戰時,徐庭瑤剛剛擔任師長,由於還未在部隊中建立起威信,因此部下有很多人不服他,對他的話前耳朵進後耳朵出,根本不當一回事。

徐庭瑤看到下面幾個團大多松松垮垮,無論紀律還是訓練都不成樣子,只有一個團例外。這個團完全按照徐庭瑤的指示辦事,你說要駐地清潔,我就把地上掃得幹幹凈凈,你說要內務整齊,我就把被子疊得四四方方,你說要訓練到位,我就把指標一項項展示給你看。

徐庭瑤一問,團長的名字叫杜聿明。

徐庭瑤與杜聿明非親非故,後者也無任何派系背景,但徐庭瑤此後就對杜聿明另眼相看,十分器重,一有機會就盡力提拔。

杜聿明,字光亭,陜西米脂人,畢業於黃埔第一期。

從黃埔第一期開始,黃埔學生就分左右兩派,兩派關系一度很緊張,甚至鬧到了“漢賊不兩立”的程度。杜聿明內心傾向於右派,但他一派都不參加,也一個都不得罪。

在杜聿明身上,體現了一種中國人的傳統性格,即在人際關系上盡可能圓通,而對個人要求嚴謹,一絲不苟。

正是杜聿明這種忠厚踏實的人生態度,使他得到了伯樂的賞識,也成為其人生飛躍的重要起點:在徐庭瑤手下,他從團長升成旅長,接著又在關麟征擔任師長的第二十五師裏任副師長。

杜聿明跟關麟征是一期同學,兩人當初在班裏也都是排前幾名的優秀生,但他們的性格正好相反。

長城抗戰時,原在古北口駐防的東北軍想退下來,讓第二十五師頂到第一線,然而關麟征只願守第二線,雙方爭執不下。

杜聿明眼看東北軍急於撤退,即使強留也不可能力戰,便建議關麟征答應對方要求,索性據守第一線,因為此處地勢高,其實比第二線還好守一些。

關麟征一口拒絕,就是不肯讓步。最後的結果是,東北軍果真無心防守,很快就把第一線給丟掉了,第一線一丟,第二十五師在第二線防守很吃虧,雖然付出重大代價,但古北口仍不能確保。

作為副師長的杜聿明真是夠郁悶。在第二十五師,基本是關猛一個人說了算,杜聿明不負什麽實責,說的話對方也不聽,幾乎等同於在混日子。

我絕不能這樣下去!

處於人生的低谷,沒有人拉一把是不行的,而這個來拉他的人,又是那個伯樂。

徐庭瑤經歷長城抗戰的創痛後,便率團遍訪歐美各國,重點考察和學習機械化特種部隊的使用。回國後,他經過蔣介石同意,在南京創辦陸軍交輜學校,自任教育長。

獲悉得意弟子與關麟征相處不融洽,他便將杜聿明召到學校,而後又委任杜聿明為中國第一支裝甲兵團的指揮官。

一條新的人生之路終於出現在眼前。

對於杜聿明來說,他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那就是在機械化兵種方面,他原先完全是個門外漢。

黃埔軍校只教步兵操典,戰場上雖曾看到過坦克橫沖直撞,但對“鐵牛”的了解並不見得比一般官兵高出多少,機械化作戰這個新課題,足以困擾當時幾乎所有的中國軍人。

杜聿明不是那種一出場就驚天地泣鬼神的非常之人,他能秉持的法寶無非還是四個字:忠厚踏實。

忠厚,是不耍滑頭;踏實,是始終不放棄。有了這四字箴言,就沒有什麽事情不能做到。

杜聿明刻苦自學,治軍之暇,手不釋卷。他不僅學會了駕駛裝甲兵團裏的各種車輛,還會修理。人們常常看到他身穿工作服,鉆在車底下修底盤,或者拆除安裝各種零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