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債的和躲債的

人活於世,往往站得有多高,跌得就有多狠。當年的綏遠抗戰,使傅作義一夜之間名揚天下,但是到了太原保衛戰,經典並沒能夠延續,作為善守之將,一天之內就丟掉了太原,不管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

那一次傅作義真的是被摔慘了,不僅砸了牌子,其綏軍主力第三十五軍也是元氣大傷,到撤出山西時,每個團僅能收容三四百人,連編成一個營都困難。

傅作義不得不厚著臉皮去找閻錫山,老西十分幹脆——缺人嗎?好,給。缺裝備嗎?好,給。

爽快得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不過傅作義很快就發現,他這位老長官從來就沒有算漏賬的時候。

二戰區司令長官告訴他:你讓董其武去給我把太原收復過來。

聽得此言,傅作義的嘴巴都快咧到耳後去了。

我的天,太原又不是紅格爾圖,那裏如今是日本第一軍司令部所在地,周圍光防守工事就裏三層外三層,別說收復了,去碰一下,手都得燙出泡來。

可是老西既然這麽說了,你就得去做,要不然他憑什麽給你人槍?

傅作義想了想,把胸脯一挺:收復太原責任重大,派董其武恐怕無濟於事,我願意領三十五軍親自出征。

老西其實巴不得如此,一看傅作義這麽主動,當然沒有不高興的道理。

可傅作義哪有這個實力真的去收復太原,他是怕董其武被派上去後,不明究竟,傻乎乎地被打得精光。

他已經想好了,丟了太原就是欠了閻老板的,除非對方閉眼,否則你就別指望他會將這筆債務自動清零。

跟上這麽一個長官,也算是賣煎餅的說夢話——攤上了。

躲債,必須的。

怎麽躲,還是得回到草原上去,綏軍是從那裏發家的,只有在天蒼蒼野茫茫的遼闊大地上,才能重新找回勝利和自信。

於是,傅作義在出擊後,明著奔太原去,實質卻是打了個擦邊球,到綏南去掃了一下。

掃的目的,不是要攻城占地,而是制造聲勢——我傅作義又回來了。

至於收復太原,大家出來都是騙騙閻老板的,各路部隊大多是虛晃一槍,反而傅作義孤軍深入,被日軍給包圍了。

傅作義趁深夜突圍,不過突圍後他回的不是山西,而是綏西的河套。

你看,不是我不賣力,是其他夥計不用心,你且讓我好好訓練一下,再收復太原不遲。

人脫身之後,不久關系竟然也脫離了。

在第一次南嶽軍事會議上,戰區重新劃分,傅作義被任命為第八戰區副司令長官,而第八戰區司令長官朱紹良長駐蘭州,實際上完全獨立出來。

回到綏遠的傅作義如魚得水

閻老西沒法再來討債了,我老傅不再是房奴、車奴,我是我自己的主人。

第八戰區身負保衛蘭州這一國際運輸站兼空軍訓練基地的重任,在接到發動冬季攻勢的命令後,朱紹良是根本沒有空跑出來襲擊日本人的,這個活只能交給傅作義,而老傅等的就是這麽一個機會。

把河套作為自己東山再起的起跑點,說明他的眼光果然獨到。

這個地方堪稱綏遠的明珠,凡米糧魚肉應有盡有,且襟山帶河,易守難攻,早在西漢時,就是軍隊屯田,以抵禦匈奴騎兵的絕佳所在。

傅作義在河套招賢納士,屯田練兵,使得綏軍在短時間內又恢復了過去的虎虎生氣。

風吹草低見牛羊,縱馬馳騁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