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去嗎

5月23日,園部再次召集幕僚進行商議。

會上,就要不要打宜昌,爭論非常激烈,分成了意見截然相反的兩派。

“暫停派”認為,經過將近一個月的作戰,官兵不僅極度疲憊,而且由於供給線拉得過長,部隊糧草彈藥已出現了供應不上的情況。

宜昌在哪裏,還在襄河以西兩百多裏的地方,那樣的話,官兵只會更累,供給線也只會更長,一旦遇到湯恩伯集團軍這樣的強敵,後果不堪設想。

“主戰派”毫不相讓。

累怕什麽,熬一熬也就過去了。現在薛嶽的第九戰區和顧祝同的第三戰區都在進行冬季攻勢後的休整,沒有能力主動出擊,我們不但能再調一些部隊過來,而且可以利用沿江運輸線進行補給。

聽到這裏,園部眼睛一亮,對啊,怎麽我沒想到呢?

從內心來說,園部本來就是站在“主戰派”立場上的,他3月來武漢,才幹了不足三個月,西尾又是明擺著要扶他上戰馬的,這個時候撂挑子,說不打宜昌,那真是有點給臉不要臉的意思了。

那就這麽定下來,攻宜昌。

園部依計從武漢周邊又調來一個第四十師團,從而填補了前線兵力的不足。

5月31日深夜,第十一軍橫渡襄河。

吸取第二三三聯隊遭伏擊的教訓,渡河前,各師團首先集中炮兵火力,對南岸進行了猛烈轟炸。

擔任河防的是王纘緒川軍,無論訓練或是裝備都很差,頭一輪炮擊就給轟得暈頭轉向,再加上夜晚視線模糊,又誤把強渡的日軍橡皮舟當成了水陸兩用坦克。

一看,水面上影影綽綽全是“坦克”,立刻軍心動搖,沒怎麽抵抗就放棄了河岸陣地。

第十一軍發動的新一輪攻勢,完全出乎中國統帥部及第五戰區的預料。此前,蔣介石、李宗仁都還以為棗宜會戰只是此前春季攻勢的再版,日軍受挫後就會原路退回,所以才依葫蘆畫瓢地下達了追擊令。

可是日軍現在不是要回家,而是突然過河並直接威脅到了宜昌。

宜昌是川東門戶,距重慶在一千裏範圍以內,其地得失,關乎陪都安全。

保衛宜昌原先是第五戰區的分內活。可是在日軍發起襄河攻勢之前,李宗仁為了將兵力集中起來使用,已經臨時調走了原先駐紮此處的兩個軍,以至於宜昌幾乎成為不設防的城市。

宜昌沒有守軍,戰區主力又被第十一軍拋在身後,再加上第五戰區長官部遠在老河口,無法準確掌握宜昌方面的作戰情況,李宗仁完全陷入了指揮失靈的窘境。

要是張自忠還在,必不致讓我落入如此境地。

李宗仁一籌莫展,不得不向中國統帥部發出特急電報。

收到電報後,重慶方面也立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緊張和不安之中。顯然,光靠落在後面的李宗仁已經不行了,必須再派一名統軍將帥前去宜昌坐鎮。

原來統帥部要派的人是張治中,但是張治中從淞滬會戰後就打定主意棄武從政,不染兵事了,何況戰事都到了這步境地,哪裏肯再去蹚這股渾水。

最後擊鼓傳花,傳到了陳誠手上。張治中當著面跟他開玩笑,說你這個人本來很聰明,智不可及,可是這次你一去,就成為愚不可及了。

對於陳誠而言,這的確又是一個臨時墊背的活,自己人還沒到,對方倒已擺好陣勢,在那裏等著了。

明知道結果不妙,有可能會像桂南會戰那樣,只不過臨時救場,救到最後卻不僅無濟於事,還得挨處分,但陳誠又不能不去。

在蔣介石眼中,你就是救火隊長的角色,派你到處救火,那叫器重,能不去嗎?

6月4日,陳誠乘輪船到達宜昌,跟隨他東下的只有一個步兵團。

一個步兵團能做些什麽?陳誠在路上就請旨將在重慶整訓的第十八軍調到跟前,其次則是要求由重慶方面直接負責糧草彈藥的補給。

6月8日,第十八軍才從宜昌碼頭下船進入城區,從而填補了原先的力量真空。

但是留給救火隊長的時間實在太少了。

陳誠前腳剛到宜昌,園部後腳就知道了,當然還是通過密電破譯。第十一軍司令官立即改變原有按部就班的部署,命令各師團全速向宜昌前進,甚至於放棄沿途所占領的一些城市,為的就是要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

由於第五戰區實際處於指揮失靈的狀態,沿途雖還有很多部隊,卻沒人敢或者肯去阻擊日軍,幾乎是敞開大道讓對方走,結果宜昌正面近乎是裸露在了外面。

第十八軍急匆匆趕到宜昌,連喘息和熟悉陣地工事的時間都沒有,日軍三個師團便已殺到城下。

6月12日,在連續苦戰三天後,腹背受敵的第十八軍終於不支撤退,宜昌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