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撤

陳誠是個身經百戰的老軍人,在奉命之前,他對宜昌能不能守,其實已然心中有數,但當擔心真的變成現實時,心情還是非常難受的。

此時退出宜昌的第十八軍已經遭受很大傷亡,且人困馬乏,但陳誠仍把部隊組織起來,轉而準備截斷日軍的後方交通。

交通線就是生命線,誰也不能讓,於是雙方又圍繞通往宜昌的公路打了起來。

有公路就能開坦克,日軍坦克如今連戰防炮都很難將其打穿,只能找它的命門。

結果找到了,是履帶,第十八軍把重機槍集中起來,用裝甲彈把坦克戰車給打得一步都不能動彈。

可縱然如此,陳誠仍無能力繼續前進,只能讓第十八軍趁晚上後撤。

接到撤退命令時,已是半夜十二點。那天晚上沒有月亮,各部隊只能依靠指南針判斷方位,摸索著前進,其中有一個團走出五裏路,忽聽得自己旁邊人喊馬嘶,仔細一聽,竟然是日本人的口音!

黑暗之中,既無法知道這股日軍究竟有多少,也不敢貿然發起進攻,怕一開槍,沒打著對方,反倒把自己的隊伍給搞亂了。

團長心一橫,那就一起同行吧。

這時日軍也發現了對方,可他們也不聲不響,只顧著低頭趕路。

這個晚上真的夠緊張,也夠有趣。兩個生死對手,肩擦肩地往前行軍,走了一段之後才各自分開。

不要以為是錯過了戰機,回去之後,那位團長才知道,他碰上的絕不是一支小部隊,而是從宜昌撤出來的大部隊,假如開火,自己根本撿不到半點便宜。

至於日軍當時為什麽也那麽老實,則多半是因為同樣不明對方虛實,索性趕路要緊。

園部此次能夠占領宜昌,算是他聲東擊西的精彩之筆,怎麽又要撤呢?

原因是“中國派遣軍”要求日本第十一軍進攻宜昌,並不是說要一直占領那裏,而只是為了造成對中國軍隊的打擊,減少武漢周邊的威脅。

第十一軍占領宜昌的當晚,園部就告訴三個師團駐守一周後,就要返回。那這一周幹什麽呢,簡單,就是打砸搶,把宜昌的軍事設施破壞個徹底,讓此地以後不能成為中國的軍事基地。

可是園部很快又改變這一命令,而他的朝令夕改,實在是沒有辦法。

在三個師團都西渡襄河之後,園部另外調來的第四十師團負責斷後,以掩護其他三個師團放膽進攻宜昌。

有陳誠在宜昌挑擔,李宗仁便把心思都放在第四十師團身上,組織第五戰區的各路大軍對其進行不停頓的圍攻。

由於戰場集中在山區地帶,重炮和戰車都無法使用,第四十師團作戰時受到了很大限制,最終被困在山裏,出不來了。

王纘緒川軍的戰鬥力本來很薄弱,打不了硬仗,張自忠在南瓜店被圍,其防線最早就是從川軍那裏被打開的,不過他們有一個西南部隊大多具有的優點,那就是比較適應山地戰和遊擊戰,人人都會爬山,而且仗打得順時也挺“人來瘋”,一來二去竟然代替打慣陣地戰的湯恩伯集團軍,變成了圍攻第四十師團的主力。

經過七天七夜的圍擊,第四十師團連師團長都被川軍給打傷了,在付出沉重代價後才得以突出重圍。

第四十師團的遭遇,猶如給園部腦袋上當頭來了一棒,再一盤算細賬,自發起棗宜會戰以來,第十一軍竟然已傷亡了一萬多人,相當於一個師團的基幹部隊沒有了,而且在連續作戰一個多月後,部隊已疲憊到極點,有的兵在行軍時邊走路邊打瞌睡,走著走著就摔倒在了路上。

第十一軍兵力有限,不能因為想在宜昌多守幾天,弄得偷雞不著蝕把米,連武漢防守都成問題,鑒於這一考慮,園部便向“中國派遣軍”司令部報告,要求提前撤出宜昌。

占領了宜昌,西尾認為可以跟日本統帥部交代了,大筆一揮:同意。

從6月15日開始,第十一軍的三個師團分批悄悄撤出宜昌,這也就是日軍為什麽要急匆匆趕夜路的原因。

這對陳誠來說本來是個好消息。

日軍要是不撤,可以肯定哪怕你咬碎牙都攻不進去,現在管他是怎麽撤的,只要撤了就行,正好還可以從後面進行追擊,狠狠地占一下便宜。

正在部署,卻傳來一個讓他哭笑不得的消息,日軍去而復返,又回到了宜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