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導演

那幾天,蔣介石可謂是全家總動員。

宋美齡、宋子文都在美國進行穿梭遊說,他自己則與胡適組成一硬一軟的搭档來專攻赫爾:蔣介石前面發“絕交信”示威,胡適隨後親自登門試探國務卿的態度。

赫爾正在家裏生悶氣。

他認為蔣介石是“得福嫌淺”,幫你是人情,不幫是道理,怎的,日本要打的是你,又不是我。

胡適連忙上前勸解,“我們委員長對國際局勢還不夠了解,沒有多想想美國的難處,您得體諒。”

這不過是虛晃一槍。胡適此行,絕不是光為了來說軟話的。作為大學問家,有的是比普通大使多得多的法子,蔣介石“動之以情”在前,他要“曉之以理”於後。

胡適治學的門徑,叫做“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換句話說,就是以“科學精神”摳字眼。

胡適問:“允許日本繼續留駐越南的同時,能保證他們不進攻雲南嗎?”

赫爾搖搖頭。

胡適皺起了眉,“那樣的話,這些駐軍對中國形成的威脅就太大了。”

赫爾不明究竟,“不可能吧,才兩萬五千人,就算打起來,又有多可怕?”

“不可怕?那我就說來給你聽聽。”

由於並沒有限定這兩萬五千兵的兵種,假設他們大部分是日本航空兵以及配套的機械師、工程師呢?那樣的話,日本完全可以在越南建立一個龐大的航空基地。

經過胡博士大膽假設、求證下來的結果的確可怕:不獨雲南,就連英國人控制的緬甸,亦將受到覆蓋式的空中打擊。

赫爾愣住了。

他也許可以不接受蔣介石那種呼天搶地、悲天憫人的東方情懷,但不能否認胡適的西方式思維。

正如胡適所言,重要的是還得聽聽英國人怎麽說。

英國首相丘吉爾的電報適時而至,他也反對“臨時過渡辦法”。

表面上,丘吉爾是擔心中國垮台會對盟國造成危機,實質上他正是害怕自己的殖民地會被日本人順手牽羊,因此特地提出,在談判中“要價要高,還價要低”。

美國人對蔣介石的哭訴也許可以置之不理,但對這位胖小弟的話卻不得不在意。

五分鐘後,在羅斯福的授意下,赫爾起草了“赫爾備忘錄”。

11月26日,當野村和來棲接過“赫爾備忘錄”時,立刻從頭涼到了腳,處於“極度的苦惱”當中。

備忘錄一共十款,單單拿兩款出來就知道這兩個家夥為什麽表情如此豐富了。

第一款,日本必須從中國和越南完全撤軍,一個不留。

第二款,美、日同意不得支持除重慶政府以外的任何一個中國政府。

野村和來棲設想過赫爾會討價還價,卻沒料到對方會一下子變得如此強硬,幾乎就是談判桌上的魔術。

11月27日,美國政府向夏威夷和菲律賓發出戰事警報,表明它已做好了同日本作戰的準備。

盡管如此,不到最後一刻,羅斯福仍心存僥幸,寄希望於能用“硬壓”的辦法使日本在談判中就範,他卻不知道東條早就蓄勢待發,太平洋戰爭就要開始了。

一個星期後,隨著轟隆一聲,日本海軍航空隊成功轟炸珍珠港,裕仁天皇隨後下達了對英、美宣戰的詔書。

日本對珍珠港的轟炸改變了二戰戰局

美國一步失算,失算在那個叫做山本五十六的日本人手中。不過這個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中國得救了。

事已至此,湯姆大叔別無選擇,它必須應戰。

1941年12月8日這一天,在得到美國太平洋艦隊幾乎全軍覆沒的消息後,羅斯福氣急敗壞,赫爾呆若木雞。可是大洋彼岸的蔣介石卻恨不得長跪不起,大叫數聲:“蒼天啊,大地啊,是哪位神仙大姐、耶穌大哥救了我們啊!”

當天,他在日記上第一次用輕松的筆調寫下了一句話:“抗戰政略之成就,本日達於極點。”

在我們的生活當中,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導演,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