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麽就不做,要做就做絕!

武媚正位中宮後,被廢為庶人的王皇後和蕭淑妃就墜入了一個萬劫不復的悲慘境地。

她們被囚禁在暗無天日、蛛網盤結的冷宮別院中,與她們日夜相伴的,只有橫行無阻的跳蚤、蟑螂和老鼠。宮人們起初還會聽見她們淒厲的哭喊和瘋狂的叫罵,可是沒過多久,漆黑潮濕的別院中就逐漸沒了聲息。

忽然有那麽一天,天子李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王皇後和蕭淑妃。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盡管李治早已對她們愛斷情絕,可還是無法徹底割舍對她們的想念。

李治決定去看一看她們。

然而李治絕對不會想到,就是這次帶有戀舊色彩的探訪,最後居然把王、蕭二人一下子推進了死亡的深淵。

那天高宗李治悄悄來到別院,看見囚禁王皇後和蕭淑妃的宮室門窗緊閉,都從外面釘死了,只在墻上鑿了一個小洞,用來遞送食物。李治一看之下,頓時悲傷不已,禁不住高聲呼喊:“皇後、淑妃,你們都還好嗎?你們在哪裏?”

天子的這聲呼喊猶如漫漫黑暗中的一簇亮光,瞬間照亮了王皇後和蕭淑妃早已絕望的內心,她們掙紮著撲到門後,聲淚俱下地說:“臣妾已經淪為罪人宮婢,怎敢還有尊稱!”

李治聞言,也忍不住潸然淚下。王、蕭二人稍停片刻,又說:“陛下如果還念及過去的情分,能夠讓妾身等起死回生、重見天日,乞求陛下將這座別院命名為‘回心院’。”

李治頻頻點頭,說:“會的,朕會馬上處理的。”

然而,李治此行並沒有逃過武媚的眼睛。

當李治前腳剛剛回宮,有人後腳就向皇後作了稟報。聽到宮中眼線的密報時,武媚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回心院?

武媚在心裏發出冷笑,還想起死回生、重見天日?真是癡心妄想、白日做夢!

看來,對付這兩只並未真正馴服的“獅子驄”,武媚有必要施展她的馴馬三招了。她已經用“鐵鞭”把她們逐出了後宮,打入了黑牢;現在,她要亮出她的“鐵錘”,讓她們生不如死;最後,她要亮出她的“匕首”,把她們置於死地!

所以,還沒等高宗李治把回心院的牌匾送到別院,皇後武媚派遣的使者就到了王皇後和蕭淑妃的面前。他們嚴格按照皇後的吩咐,先是將王氏和蕭氏捆起來各自杖打一百,接著又殘忍地砍掉她們的手足,最後居然匪夷所思地把她們投進了酒甕裏。

用武媚的話說,這叫“令二嫗骨醉!”(《資治通鑒》卷二百)

當武媚以天子的名義讓使者前來宣讀刑杖詔書時,王皇後就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面對終於到來的酷刑和死亡,王皇後忽然變得出奇地鎮定。

連她自己都感到奇怪——當她對未來還抱有一絲希望的時候,心裏反而充滿了焦躁和恐懼,可如今與死神直面相對,反倒變得平靜和坦然了。

王皇後神色自若地看著武媚派來的使者,說:“祝願皇上萬壽無疆!祝願武昭儀恩寵永在!死,是我分內的事。”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王皇後用一種視死如歸的勇氣撐起了最後的高貴與尊嚴,同時也用一種平靜的嘲諷表達了對武媚徹頭徹尾的蔑視——到死,我也不認為你是什麽皇後!

在我眼中,你永遠都是昭儀——一個永遠比皇後卑微的昭儀!

跟王皇後比起來,蕭淑妃在臨死前就沒有那麽平靜和超然了。她在一種歇斯底裏的狀態中對武媚發出了強烈的詛咒:“姓武的女人是妖精,才會作惡如此!願我來生投生為貓,她投生為鼠,生生世世,都讓我掐住她的喉嚨!”

也許是蕭淑妃在黑牢中與老鼠打仗已經打出了經驗,所以才會隨口發出這樣的詛咒。可她恐怕不會想到,這個脫口而出的詛咒居然在某種程度上應驗了。

據說,從蕭淑妃發出詛咒的這一天起,皇後武媚就禁止宮中養貓,仿佛蕭淑妃真的已投生為貓一樣。更有甚者,在武媚整個漫長的後半生中,蕭淑妃臨死前的詛咒就像一個巨大的夢魘,始終把她緊緊纏繞。在那些可怕的夢境裏,蕭淑妃化身為鬼魅,披頭散發,手足流血,一次次扼住了武媚的咽喉,要向她復仇索命。

據說武媚被這個夢魘搞得寢食難安,命巫師多次作法禳解都沒有效果,後來只好遷居大明宮,再後來幹脆逃離長安,後半生都居住在東都洛陽,幾乎終身不歸西京。

事實上,武媚的神經遠沒有民間傳聞和舊史家所形容的那麽脆弱。其實她後來自己就養過貓,還曾經把貓和鸚鵡關在同一個籠子裏,拿到朝堂上訓誡百官。而武媚和高宗後來之所以遷居大明宮,也不是因為什麽蕭淑妃的詛咒,而是因為地勢低窪的太極宮不利於高宗養病。至於武曌登基後為什麽要遷都洛陽,也涉及很多政治和經濟上的原因,絕不是什麽蕭淑妃的鬼魂作祟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