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業兵變(第4/5頁)

就在李孝逸開拔的一個月後,武後再度任命了一個江南道大總管,亦即第二梯隊的主帥。這是在做兩手準備,萬一李孝逸戰敗,第二梯隊可以迅速出擊。而這個第二梯隊的主帥不是別人,正是當時威震一方的抗蕃名將,時任左鷹揚大將軍的黑齒常之。

如果說任用李孝逸是武後打的一張政治牌,那麽任命黑齒常之則是一張百分之百的軍事牌。李敬業雖說是將門之後,可他本人的軍事能力和作戰經驗,跟黑齒常之絕對不是一個級別的,因此就算李孝逸戰敗,武後也還有黑齒常之這張王牌,足以擺平李敬業。

綜觀武後在這場平叛戰爭中所作的戰略部署和人事任命,其心機和謀略確實是常人莫及的,無怪乎後來朝廷軍隊會迅速平定李敬業叛亂,可謂“其勝也宜哉”!

相對於武後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智慧和謀略,李敬業的表現就差得太遠了。

李敬業一起兵,就面臨兩個選擇:一是揮師北上直指洛陽,奪取東都號令天下;二是南渡長江攻占金陵,經營江東以求自固。

軍師魏思溫力主北上,他認為,既然義師打的是勤王旗號,自然要進軍東都,才可獲得四方響應。而裴炎的外甥薛仲璋則力主南下,因為金陵乃歷朝古都,有帝王氣,且有長江天險可以依恃,所以他認為,應先取常州、潤州(今江蘇鎮江市),奠定霸業之基,而後再北圖中原。這才是進可攻,退可守的良策。

面對金陵王氣、定霸之基的誘惑,李敬業怦然心動,旋即采納薛仲璋之策,決定渡江南下。

這是李敬業一生中最重大的,也是最失敗的一次抉擇。

魏思溫極力反對,說這是大事未舉就先躲到巢穴裏,會讓天下志士灰心喪氣。可李敬業充耳不聞,命左長史唐之奇留守揚州,然後親率大軍南渡長江,攻打潤州。魏思溫無奈地對右長史杜求仁說:“兵勢合則強,分則弱,敬業不並力渡淮,收山東(崤山以東)之眾以取洛陽,敗在眼中矣!”(《資治通鑒》卷二〇三)

後來的事實證明,魏思溫的擔憂是對的。李敬業起兵,最大的本錢既不是他將門之後的招牌,也不是那個假冒的章懷太子李賢,更不是他倉猝集結的十萬烏合之眾,而是“志在勤王,匡扶李唐”的政治口號。因為天下人對武後擅權專制的不滿由來已久,如果充分利用這一點,必可收攬人心,號令天下。只可惜李敬業不過是一個胸無大志、鼠目寸光的武夫,他拒絕北上,掉頭南下的行為,一下子就暴露了割地稱王的野心和意圖,也徹底暴露了他假勤王、真叛逆的嘴臉,所以天下人必然會對他極度失望,因而也就注定了他的敗亡。

光宅元年十月中旬,李敬業攻陷潤州,生擒他的叔父、潤州刺史李思文。李敬業對他說:“叔父是武氏的狐朋狗黨,應該改姓‘武’!”

就在李敬業給他叔父改姓的五天之後,他自己的姓也被朝廷改了。武後剝奪了他的世襲爵位和皇姓,恢復徐姓;同時刨開了他祖父李勣的墳墓,並且剖棺暴屍。可憐李勣一世英名,死後卻被他的孫子玷汙和連累,連靈魂都要在九泉之下背負恥辱,不得安寧!

十月下旬,李孝逸大軍逼近潤州,徐敬業兵分三路迎戰,自己親率一路進駐高郵,派胞弟徐敬猷進至淮陰,再派將領韋超、尉遲昭進駐都梁山(今江蘇盱眙縣南)。

李孝逸進抵淮河北岸後,前鋒雷仁智與徐敬業遭遇,首戰失利,李孝逸膽怯,於是逗留不進。關鍵時刻,武後特意安排的監軍魏元忠開始發揮作用了。他馬上去找李孝逸談心,話頭話尾一直在暗示李孝逸:徐敬業打的是匡扶唐室的旗號,而您又是宗室親王,若您一直畏縮不前,難免讓人懷疑與徐敬業暗中勾結,萬一太後怪罪下來,到時您一定罪責難逃!

李孝逸嚇得冷汗直冒,只好下令軍隊出擊。

朝廷軍的戰鬥力本來就在叛軍之上,一旦主帥下定進攻的決心,自然是勢如破竹、所向無敵。十月下旬,副總管馬敬臣在都梁山擊敗並斬殺了尉遲昭。十一月初,李孝逸大軍又先後擊敗叛軍將領韋超和徐敬猷。至此,徐敬業的左膀右臂被全部砍斷。朝廷軍乘勝而進,於十一月中旬在下阿溪與徐敬業主力展開了決戰。

下阿溪一戰,朝廷軍一開始頻頻受挫。先是前鋒蘇孝祥率五千人趁夜搶渡溪流,遭遇叛軍頑強阻擊,蘇孝祥戰死,官兵多半落水溺斃;繼而李孝逸主力又多次發動進攻,均被叛軍一一擊退。生性怯懦的李孝逸再次萌生退意,被魏元忠阻止。魏元忠仔細觀察了戰場上的風向之後,力勸李孝逸采用火攻之策。

李孝逸本人雖然怯懦無能,但卻善於聽取正確意見。冬天裏漫山遍野的枯草成全了官軍的火攻戰術,只見數千艘燃燒著熊熊烈焰的草船順著呼嘯的北風迅速撲向駐守南岸的叛軍。火船撞上南岸之後,漫天大火開始在叛軍營帳瘋狂蔓延,頃刻間吞噬了徐敬業麾下的七千部眾,也一舉燒毀了徐敬業的所有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