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之戰(第2/3頁)

到了這一年三月,史思明感到時機成熟,遂親率大軍進抵鄴城城下,擺出與唐軍決一死戰的架勢。

三月六日,唐軍與史思明在鄴城外展開了決戰。

唐軍步騎六十萬全部出動,在安陽河(流經鄴城北)北岸布陣,史思明僅率精銳騎兵五萬迎戰。唐軍望見燕軍兵少,以為不是史思明的主力,頓生輕敵之心。

史思明率先發起進攻,唐軍的李光弼、王思禮、魯炅等人率部接戰。一開始,雙方不分勝負,傷亡大致相等。不久,魯炅被流箭射傷,倉皇率部後撤。郭子儀的朔方軍剛好在他身後,一下子被沖亂了陣腳。

就在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變得一片漆黑。緊接著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刹那間天昏地暗,咫尺莫辨。見此情景,所有人全都嚇壞了,於是不約而同地掉頭而逃——唐軍向南逃,燕軍向北逃,一個個奔跑如飛,只恨爹媽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

雙方都只顧著逃命,鎧甲、武器和輜重被扔得到處都是。燕軍規模小,損失自然也較小;而唐軍則遭受了巨大損失——“戰馬萬匹,惟存三千,甲仗十萬,遺棄殆盡。”(《資治通鑒》卷二二一)

九大節度使中,只有郭子儀還保持著相對冷靜。他擔心史思明穩住陣腳後,會趁勢南下進攻洛陽,於是率部退守河陽(今河南孟州市),以確保洛陽無虞。其他的八個節度使,也只有李光弼部和王思禮部在撤回本道的時候秩序井然,既沒有騷擾地方,也沒有出現逃兵。剩下的各道兵馬,建制全都喪失,軍紀更是蕩然無存。逃兵們所過之處,大肆搶劫百姓錢糧,地方官吏絲毫不敢制止。沿途州縣經受了十幾天的嚴重騷亂,等到數十萬亂兵們過後,才算消停了下來。

洛陽的官吏和百姓聽說六十萬官軍頃刻間星流雲散,嚇得魂都沒了,於是紛紛出逃,躲進了附近的山區。東京留守崔圓、河南尹蘇震等官員逃得更遠,一口氣逃到了襄州(今湖北襄樊市)、鄧州(今河南鄧州市)等地。

這場討伐安慶緒的鄴城之戰,就這樣以必勝的姿態高調開局,卻以六十萬人的大潰逃黯然收場。

雖然唐軍不是敗在史思明手上,但此次慘敗無疑在客觀上助成了史思明的強勢崛起。

史思明退至沙河(今河北沙河市北),得知唐軍已全部南逃,遂集合部隊回到鄴城,在城南紮營。他既沒有進城去見安慶緒,也不向南追擊唐軍,而是天天在營中飲酒作樂,犒賞三軍,要看安慶緒作何反應。

準確地說,史思明是想看看安慶緒如何兌現“讓位”的諾言。

唐軍走後,安慶緒命人搜羅了唐軍遺棄的六七萬石糧食,然後緊閉城門,一聲不響,仿佛根本沒有意識到史思明的存在。

安慶緒如此冷落史思明,令鄴城的大多數文武官員相當不滿。高尚、張通儒等人就對安慶緒說:“史王遠道而來,解除了鄴城之圍,臣等理應出城迎謝,不該避而不見。”

安慶緒知道,從他死乞白賴地求史思明來救命的那一刻起,自己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關鍵倒不在於那個出讓皇位的許諾。因為諾言從來都是很不靠譜的東西,天底下自食其言、出爾反爾的人多了去了,何止我安慶緒一個?

問題在於——膽敢食言的人必須有實力做後盾。

說白了,安慶緒之所以出現權力危機,歸根結底就是他的實力跟史思明差得太遠。沒有實力做依托,不管你有沒有許下出讓皇位的諾言,結果都是一樣的。如今,高尚、張通儒等人之所以幫史思明說話,並不是因為他們平時做人都很高尚,認為既然許諾就不能食言,而是因為他們看出了史思明的實力,所以一心想要改換門庭、另投明主了。

其實安慶緒比誰都清楚,請史思明來解圍純粹是引虎驅狼之計,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從他逃到鄴城的那一天起,他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挨一天算一天了。現在的處境也是一樣,明知道這麽拖下去不是辦法,他也只能拖一天算一天。

事已至此,安慶緒只能有氣無力地對高、張二人說:“隨便,你們想去就去吧。”

史思明見到高尚和張通儒後,立刻痛哭流涕,大倒苦水,作出一副忠心救主卻遭人猜忌的冤枉狀,然後送給二人一筆厚禮,恭恭敬敬地送他們回城。

實際上到了這一步,燕朝的人心基本上已盡歸史思明了。三天後,史思明又秘密約見了安慶緒的心腹安太清,命他想辦法誘安慶緒出城。

安太清隨即回城大造輿論。最後,在文武百官的同聲譴責、甚至是軟硬兼施之下,安慶緒不得不命安太清向史思明上表,向他俯首稱臣。不過,安慶緒還是不打算出城。他讓安太清轉告史思明,請他“解甲入城”,說自己將親自“奉上璽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