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共戴天的宰相惡鬥(第2/3頁)

幾天後的一次朝會上,文宗主動提出,李宗閔已經外放好幾年了,應該召他回來擔任朝職。

鄭覃一聽,馬上出列,高聲奏道:“陛下若體恤李宗閔被貶得太遠,最多只能往內地調一調,千萬不可再用。倘若陛下非用不可,請先讓臣離開。”

鄭覃話音未落,陳夷行立刻接腔:“李宗閔當初以朋黨亂政,陛下為何顧惜這樣的小人?”

楊嗣復冷笑:“鄭大人,陳大人,為人處世,最好是中庸一點,不要凡事都用自己的愛憎作標準。”

看見雙方一下就掐起來了,文宗趕緊打圓場:“這樣吧,不妨先給宗閔一個州。”

“陛下!”鄭覃急了,“這樣對他太優厚了,臣認為,最多只能讓他擔任洪州(今江西南昌市)司馬。”

李黨如此霸道,楊嗣復當然沒必要跟他們客氣。他隨即大聲指責鄭覃和陳夷行是在搞黨爭。鄭、陳二人眼睛一瞪,立馬又把帽子扣了回去。於是,當天的朝會就變成了一場口水仗。雙方都撕破臉面,高聲對罵。天子和滿朝文武目瞪口呆,恍然有置身於菜市場之感。

許久,文宗才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就這麽定了,給宗閔一個州吧。”

眼見天子心意已決,鄭覃等人才悻悻地閉上嘴。

當天散朝後,文宗一直長籲短嘆,忍不住對侍臣抱怨:“身為宰相,卻吵成這個樣子,你們說可以嗎?這樣可以嗎?”

侍臣們無言以對,只好安慰天子說,鄭覃他們也是出於忠心,一時激憤才會這樣子的。

文宗聞言,只能搖頭苦笑。

忠心?

是啊,也只能理解為忠心了。登基十幾年來,這種為了黨派利益而不顧一切的“忠心”,朕見得太多了,當然也見怪不怪了。

二月初九,文宗下詔,將李宗閔由衡州司馬升為杭州刺史。

這令人不快的一頁總算是翻過去了,但是,宰相班子內的兩黨惡鬥,卻從此愈演愈烈,一刻也沒有平息。“李固言與楊嗣復、李玨善,故引居大政以排鄭覃、陳夷行,每議政之際,是非鋒起,上(文宗)不能決也。”(《資治通鑒》卷二四六)

要說這樣的執政班子能治理好國家,那基本上就是個笑話。

開成三年,讓文宗煩心的不僅是宰相之間的惡鬥,還有他那個不爭氣的太子。

太子名叫李永,是文宗的長子,於太和六年冊立。其母王德妃生下他後,先是與另一個女人楊賢妃爭風吃醋而失寵,不久又被楊賢妃讒害而死。李永從小沒了媽,自然比較缺乏管束,於是天天跟一幫內侍宦官混在一起,就知道吃喝玩樂,很少花時間讀書。

文宗先後派了幾個德高望重的大臣給太子當老師,卻始終沒什麽效果。楊賢妃趁機向文宗猛吹枕邊風,添油加醋地編排太子的不是。

到了開成三年九月,文宗終於忍無可忍,便召集宰執大臣們在延英殿開會,歷數太子的種種劣跡,準備把他廢掉。

廢黜儲君非同小可,大臣們紛紛表示反對:“太子年少,應該允許他改過。儲君乃國之根本,不可輕易動搖。”曾給太子當過老師的韋溫更是直言不諱地說:“陛下沒有好好教育他,致使他沉淪到這種地步,難道只是他一個人的過錯嗎?”

子不教父之過,文宗自覺理虧,又看見大臣們沒一個支持他,只好悻悻作罷。

不過,太子雖然可以不廢,但東宮那幫群小卻不能輕饒。為了殺一儆百,文宗隨後就對太子身邊的宦官和宮女進行了嚴厲懲處,一下子誅殺和流放了好幾十個。

文宗本以為太子能夠吸取教訓,痛改前非,可他沒想到,太子根本沒把這當一回事,依舊我行我素,日夜沉湎於聲色犬馬。更讓文宗萬萬沒料到的是——短短一個月後的十月初七,年僅十來歲的太子李永就暴斃了。

聽到噩耗的那一刻,文宗震驚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不僅是文宗,滿朝文武也覺得此事太過蹊蹺,都等著天子對太子死因展開調查。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天子居然什麽也沒做,只是把太子匆匆殮葬了事。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堂堂儲君死得不明不白卻無人問津?天子的表現如此反常,到底意味著什麽?

人們深感困惑。不過,天子的沉默至少向朝野透露了這樣一個信息,那就是——太子暴斃案的背後,水很深。

也許,此案的背後並不僅僅只有那個爭風吃醋、心狠手辣的女人楊賢妃,很可能還站著另外一群人。

那就是宦官。

人們都還記得,一個月前,天子一怒之下誅殺了一批東宮宦官,雖然這些宦官級別很低,只是些阿貓阿狗,但還是有可能引發那些當權宦官的不滿和報復。

假如太子真是被楊賢妃或宦官(或二者聯手)所殺,那麽天子李昂的反應就很好解釋了。說白了,李昂對於太子之死也許並不是無動於衷,而是——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