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北野政次的罪跡(第5/5頁)

“為什麽過去不寫成文章呢?”我插話問道。

“關於日中戰爭的悲劇,許多人都寫過,將來,我打算以回憶錄的形式寫出來。向日本作家講述我的經歷,還是第一次。有我這種經歷的中國人是很多的。我對日本人民並無怨恨,而是作為歷史的教訓來談的。”韶華先生重復地說道。

“日軍的士兵雖然身穿軍服,但原來都是農民和工人等一般市民,是由於接受了軍部領導人的錯誤教育而被驅趕上戰場的。這些人被趕進侵略戰爭,在一段時期內失去了良心,但是,受了反戰同盟的教育之後,認識到了自己犯下的罪行。”

“1973年,我47歲那年,再次到張桑村訪問了張大爺,他是我的養父,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再婚後有三個孩子。村子周圍到處都是墳墓,墳墓上插著白幡。但是,綠樹成蔭,栽上了棗樹、蘋果樹,人們過著筒樸而又幸福的生活。”

“把我托付給張大爺的八路軍遊擊隊長,現在是北京市文化局副局長張國礎先生。”

韶華先生的證詞和曾親自指揮過“三光政策”之一的陸軍少佐本田義夫的下述手記是完全相符的:

為了進攻以河南省濮陽縣李家莊為中心的地區,1941年5月9日深夜,我率領800名官兵利用黑夜開始行動……河南是大棗的盛產地,一年的收獲,是農民的主要生活來源。僅這一片棗林,至少能有12~30噸的收成。重疊的小枝冒出了嫩芽,沭浴著春天的陽光。我望著棗樹林,心想如果把這些棗樹都欲倒的話,農民就失去了生存之道,就一定會斷絕和八路軍的聯系。於是,下令砍樹,不斷地聽到砍樹聲,看到揚起的塵土,心裏感到很高興。

這一片棗樹林的面積約為15町(每町約99.2公畝,譯者注),農民用二三十年的時間親手培養起來的約2500棵棗樹已根深葉茂了。

我下令各小隊進行砍棗樹比賽,並訓斥那些動作遲緩的農民出身的士兵。

“喂!山本,你總說你是農民出身,幹過山裏的活,現在怎麽磨磨蹭蹭的?”

山本大概在想,中國老百姓費盡苦心才把棗樹培育到這麽大,把它們砍倒了,老百姓的心情將會怎樣呢?山本拿鋸的手,漸漸地變得沒有力氣了。站在他身後的分隊長細田中士,突然樸向山本,用皮鞭不斷地抽他的面頰,厲聲罵道:“山本,你小子又偷懶!你給我睜開眼睛看看,這是戰爭!”

山本像是醒悟過來似的挺直了身體,用力鋸起樹來。

他們累得精疲力竭,回到營地時,已接近黃昏。一日之間讓棗樹林面目全非,對此,我感到很滿意,但是,我無法知道,只要有培育棗樹的大地和不屈的農民存在,為了生存就不會停止反抗。

後來有一位姓王的老頭,向我乞求不要欲倒中國人賴以生存的棗樹,我們就以“通八路”為由把他殺死了。

我把副官叫來,毫不在乎地傳達了下述的命令:

第5中隊,將吳村的70戶人家燒光後,到大百尺集合;

第6中隊,將桑因村50戶人家全部燒光後,返回本部;

第7中隊,去李家莊,將80戶人家全部燒光。

下午3時,我發射了可怕的“黑吊星”信號彈。不一會兒,就看見吳村和桑園方向升起了黑煙,眼看著濃濃的黑煙包袞著紅蓮似的火焰映紅了天空……

(引自《侵略》一書第九章“三光”,新讀書社出版。該手記中特別淒慘的場面部分略去——筆者。)

作者注

韶華原名周玉銘,1925年農歷十月初七生,河南省滑縣莊子營人。1940年參加革命,發表處女作《石磙》。1950年成為專業作家,作為抗美援朝作家參加朝鮮戰爭。1965年以後被派往撫順煉鋼廠負責黨和工會的工作。1977年發表了描寫輸油管道建設現場的群眾和四人幫鬥爭的《滄海橫流》。任中國作家協會沈陽分會副主席。

(引自《中國文學家辭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