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霧彌川中島(第3/8頁)

沒錯,一個步伐蹣跚的身影正在朝自己走來。

來人看穿著打扮應該是名武士,身材相貌都不差,就是看起來似乎是剛經過長途跋涉來到此地。臉色被太陽曬得漆黑,衣服上沾滿塵埃,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

武士踉踉蹌蹌走過來,突然一頭倒在醜松面前,他病了,剛才那幾步像是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醜松大驚,急忙上前一步攙扶他。

“水……給我水。”武士用微弱的聲音懇求道。

醜松抱起武士來到儲藏室中,房屋被毀後,這裏成為他唯一可以容身的地方。

醜松將武士放在自己的寢榻上,又從附近取來生水,用僅剩的柴梓燒得微熱服侍他喝下去。心地善良的醜松雖然憎惡武士,但病人終歸是病人,他不能見死不救。

三天過去,在醜松的精心呵護下,武士逐漸恢復了元氣。

武士現在已能自己從寢榻坐起來了。他站起身來,想對醜松深鞠一躬表示謝意,但剛鞠到一半,頓覺頭暈目眩,踉踉蹌蹌地又倒了下去。

“武士大人,這可不行,您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呢。這裏雖然不像樣,但還是委屈您再多養兩天吧。”醜松勸道。

“在下奉主公之命長途跋涉來此,本是有急事要辦,不料因病竟遲到了三日,已經沒有時間再繼續耽擱了。承蒙您搭救,目下身體已無大礙。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永世不會忘記。”

武士此行似乎有極為重要的使命,不然何至於對救命恩人醜松,也不肯透露自己和主公的姓名呢?

說完,武士又要鞠躬,醜松急忙伸手上前阻攔。孰料武士躬身從背後取下一個包裹,順勢遞到醜松手中。

“一點謝禮,不成敬意,這把刀還請閣下笑納為盼。”

醜松大吃一驚:

“哎呀,您這是說得哪裏話呢。對武士來說,刀就是自己的靈魂呀。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要您這麽貴重的東西。遇到困難就應該互相幫助,對我來說,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您趕緊收好吧,說什麽我也不能要。”

說完,他將包裹又塞到了武士手中。

“請恕我一時口誤,將刀說成了給您的謝禮。其實包裹內還有些金葉,雖然不成敬意,但作為謝意,請您務必收下為盼。至於這把刀……”武士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這把刀可不是作為謝禮送給您的,是它自己想要替您了卻幾樁心願。”

“刀自己要替我……”被武士這麽一說,醜松驚呆了。其實剛才接刀在手的那一瞬間,他已經感覺到,刀自身像是有意識似的,將把柄緊緊貼在了自己手中。

“這把刀不是任何一個人的私有物品。在下也是受先前持有者所托,暫且代為保管而已。這些年來,在下一直在尋找下一個有資格擁有它的人。剛才我聽到這把刀說:只有您才有資格成為它下一位擁有者,想必您也聽到了吧?”

將刀托付給醜松後,武士一副如卸重擔的樣子,匆匆告辭後就急忙離去了。

海津築城的報告

這是一把古刀,長二尺四寸,把柄纏著粗線,鞘上漆紋已經斑駁脫落,赤銅打造的鍔口耀眼鮮紅。

醜松誠惶誠恐地拔刀出鞘,目光立刻被深深吸引:青黑色的刀身上,刃紋如叢雲狀團團簇擁,呈現出海一般深邃的顏色。

醜松凝視刀身,沒有銘記,他感覺自己如同掉進十八層地獄的萬丈深淵中無法自拔。握劍在手,一股神奇的力量頓時充斥全身。

這把刀在手,天下再也沒有值得恐懼的事情了。武田軍強行奪去他的妻子;上杉軍無恥沒收了他千辛萬苦籌集而來的身代金。無論蹂躪村莊、火燒家園,還是雙親病逝,妻離子散,兩軍都是罪魁禍首。寶劍在手,復仇的怒火滾滾湧向醜松心頭,他要報仇。醜松自信:天下所有邪惡之徒都必將死於此劍之下。

醜松,這個生長於貧寒土地,飽經戰亂一無所有的農民,此刻憑借手中的無銘劍,向日本武力首屈一指的上杉、武田軍團正式宣戰。

接到信玄於海津築城的報告,上杉謙信知道:和武田軍總兵決戰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此前在川中島,他與信玄已進行了三度交戰,但都談不上大規模作戰。雙方都視彼此為不尋常的對手,極力避免總兵決戰。

若舉傾國總兵一戰,雙方無論勝敗,都將付出極大代價。即使討伐對方成功,自己也有可能從此一蹶不振。

縱然關東的北條,尾張的織田,近江的淺井,越前的朝倉等近鄰諸國的大名,都是非同一般的角色,但雙方還是將彼此視為最強大的對手。在盡可能的情況下,雙方都極力避免總兵決戰。按照信玄、謙信的心理:最強大的對手應當留到最後收拾,此前需要做的,是本著優勝互補的原則,將周圍其他對手逐個清理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