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分 本能寺事變(第4/13頁)

和處世認真、為人謹慎、遇事深思遠慮的光秀相比,信長更喜歡腦瓜靈活、反應機智、總是能說到自己心坎裏的秀吉。秀吉總是出現在該出現的時候,不該出現的時候從來不會見到他的身影;信長明知他有時是在拍馬屁,但就是願意聽。在信長看來,秀吉就是自己的奴隸,就是自己養的一只寵物。

即使在信長高興的時候,一看到光秀也隨即會馬上頭疼不已;而秀吉的到來卻使他變得興高采烈。同樣的事情,秀吉做錯了無可厚非;而光秀做錯了就絕對不能輕易原諒。這倒不是說他對光秀有什麽成見,在信長聽來—光秀對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說教、命令,連一絲建議請示的味道都感覺不出。

信長雖然給予秀吉最大的處事權限,但秀吉遇事總是先征求一下信長的意見,然後將自己的主張如實匯報,征得信長首肯後方才著手辦理。別看信長老是“小猴子”、“野猴子”的稱呼他,但秀吉聽後非但不惱火,還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這就難怪信長越看他越順眼了。

信長稱呼秀吉“小猴子”,在秀吉看來,這是對自己的昵稱,高興還來不及,當然沒有惱火的必要;但信長稱呼光秀“金柑頭”,在光秀聽來,卻是莫大的侮辱,一輩子都難以忘記。

不過話說回來,信長近臣中挨打受罵的人決不僅止光秀一人,幾乎每個近臣都有同樣的經歷。越是信長認為親近的人,挨打受罵的次數就越多。

信長非同凡人,作為他的臣下,要是不能學會忍受侮辱,根本就無法活下去。但光秀現在考慮的不光是自己,他閉上眼睛,那一幕幕慘無人道的悲劇再次浮現在腦海中,徘徊許久不能消失。

戰爭本來是武士之間的行為,但織田軍經過的村莊、市鎮皆遭蹂躪。如果說發生在戰場上的殺戮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那手無寸鐵的百姓又有何罪呢?

然而信長並不這麽認為,只要是敵人,無論兵士百姓,無論男女老幼,他都要徹底地殺光、燒光、蹂躪光,不留一條活口。火燒比叡山,殘殺長島平民,越前大屠殺,淺井、朝倉幼子的骷髏盂,還有對荒木村重等家臣慘無人道的非刑,種種暴虐行徑舉不勝舉,真可謂人神共憤,天誅地滅!

織田軍火燒比叡山之際,光秀曾極力阻攔,可話說到一半就被信長打斷了:

“把衣服染黑了當鎧甲,拿棍棒鋤頭做武器,這群佛門子弟可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喲。我這次倒要看看,菩薩究竟能不能保佑他們逃出我的手掌心!”

說完信長輕蔑地一笑,隨即下令屠殺開始。

信長的確是個戰略天才。他重視引進新兵器,發明了三段連續發射法,就連號稱戰國無敵的武田軍團也敗在他的手中。

同時,信長還在織田軍團中新增加一個軍種—後勤軍。這在當時可是個嶄新的創舉。後勤軍穿軍服卻不屬於軍人,他們的任務是隨軍補充各兵團糧草彈藥。有了後勤部隊,織田軍的輜重隊從此變得靈活了許多。

在胸懷壯志的年輕浪人眼中,信長是這個時代最有魅力的英雄。他賞罰分明,任賢為親,只認能力不問出身職歷,是當之無愧的戰國頭號梟雄。

但從流放重臣佐久間信盛一事可以看出,一旦被信長視為無能,不管是兩朝重臣還是戰功赫赫的功臣,都會被他毫不猶豫地拋棄掉。

戰略天才

信長之所以會成為戰略天才,主要是因為他愛好戰爭。他非常期盼戰爭的發生,即使沒有什麽天下統一、王道霸業的光輝名堂,他也一樣會尋找各種機會發動戰爭。只要能置身戰場,信長就感覺快樂無比。

若非如此,信長也不會將大軍所過村莊市鎮中無論士兵百姓、男女老幼全部屠殺幹凈。對待戰爭,信長只有一點原則: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假設信長是為了正義而戰,那麽,又是誰給予他在正義旗幟下修築骷髏山的權利呢?無辜的死難者又該向誰討還公道呢?

任何一場戰爭,無論理由多麽富麗堂皇,都沒有正義可言。遭殃的永遠是老百姓,這才是永恒的真理。

從桶狹間之戰以來,齋藤、淺井、朝倉、比叡山僧人、本願寺眾門徒、長島一揆、武田等信長宿敵相繼被殲滅,現在織田軍團已開始向北陸、中國、四國地區同時進擊,眼看統一列國指日可待。但光秀清楚:即使信長能夠統一列國,他依然會尋找各種借口挑起新的戰爭。這樣的人只要活著一天,世間必將是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的修羅地獄。

火燒比叡山等一幕幕慘劇輪番地在光秀腦海中上演完畢後,他終於下定決心:決不能容許信長繼續活在人間!

但是,如果自己真的發動叛亂,到底有幾成勝算呢?信長不是人,他是天魔惡鬼的化身,自己真的能夠打贏這樣的對手嗎?此外,就算能如願以償殺死信長,後事的處理也十分棘手。柴田、丹羽、瀧川等都是身經百戰的猛將,還有秀吉,別看那家夥平日就知道溜須拍馬,但的確是個扮豬吃虎的厲害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