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昆侖”的兒子(第2/7頁)

一個“丫環”成為中國的皇太後,不能不說這是一個“醜小鴨變白天鵝”的傳奇故事。

司馬曜繼承皇位之路充滿艱辛。簡文帝是漢獻帝之類的人物,他的身邊有個曹操,即手握軍權的大司馬桓溫。簡文帝做皇帝不到一年就病倒了,臨死不敢決定身後事,一日一夜四詔桓溫,近在姑孰的桓溫卻沒有來。桓溫是性情中人,不會像曹丕那樣去逼迫皇帝,希望簡文帝認清形勢,主動禪讓帝位。

東晉王朝的天下不是皇帝一人的,是高門士族共同的江山。江左王、謝兩大門閥士族默默達成一致,力保司馬曜繼位。王彪之、王坦之和謝安頂著壓力,火線冊封司馬曜為太子,十一歲的司馬曜登上帝位。

司馬曜屁股沒等坐上龍椅,道教領袖、彭城人盧悚率三百敢死之士攻入皇宮,矯稱太後密詔,擁戴被桓溫廢掉的海西公司馬奕復位,自雲龍門殺進宮廷,搶奪武庫中的兵器造反。禁軍聽說舊皇帝回來了,一時間不知該聽誰的。好在忠於皇帝的一批軍官進入宮中誅殺了盧悚和他的黨羽,孝武帝渡過第一道劫難。

叛亂剛過,大司馬桓溫率軍開到建康,大陳兵衛,向晉廷示威。朝野風傳桓溫將篡位,多虧謝安和王坦之多方周旋,桓溫未能如願,孝武帝躲過第二厄。

苻堅百萬大軍臨江,烏雲壓頂,仿佛江南小朝廷行將崩潰。在謝安、謝玄鎮定自若的指揮下,年輕的皇帝取得淝水戰爭空前的勝利,渡過三難。

淝水之戰後的東晉,謝安、桓沖、謝玄、桓石虔、朱序、劉牢之等時賢名將群星閃爍,朝野上下寄希望於這位中興之主借淝水大捷,北伐收復中原。“西逾劍岫而跨靈山,北振長河而臨清洛。掛旆天山,封泥函谷。”

躊躇滿志的司馬曜沒有北伐中原的意圖,而是準備完成東晉歷代君主所沒有完成的事業,加強皇權。

東晉是中國歷史上非常奇特的時代,北方胡族入侵,迫使中原的漢族豪強率領宗族和普通老百姓渡過長江,躲避戰亂,這就是西晉末年著名的“衣冠南渡”。在渡江豪強與江東士族共同幫助下,晉朝復國,豪強勢力進一步壯大,形成門閥士族。如同我們現代經常把歷史悠久的足球俱樂部稱之為豪門,再如武俠小說中描繪的世家。

東晉開國皇帝司馬睿登基稱帝的那一天,竟然拉著名士王導的手要共登皇座,由此開啟東晉百年門閥與皇權共治國家的格局,時稱“王與馬,共天下”。高門士族輪流掌權,皇帝成為他們的傀儡。

孝武帝司馬曜立志要改變君權旁落的局面,任用同母弟弟瑯琊王司馬道子參政,收回高門士族把持的朝廷大權。上天再次眷顧司馬曜,淝水之戰後,桓沖、謝安、謝玄、桓石虔等重臣先後死去,盛極一時的桓、謝兩家後繼乏人,陸續交出荊州、江淮地區的軍政大權。司馬道子總攬軍權,東晉朝的大權真正回到司馬皇族手中。一改東晉建國以來,瑯琊王氏、潁川庾氏、譙國桓氏、陳郡謝氏等高門士族輪流把持朝廷的局面,皇權得到加強。

由於孝武帝大力伸張皇權,門閥士族對孝武帝充滿敵意,於是“晉祚盡昌明”的讖語不脛而走。孝武帝依靠皇族及外戚的力量鞏固皇權,高門士族同樣借助皇族和外戚的力量進行反擊,東晉王朝的內亂不可避免地發生了。內亂的焦點竟然集中在一個尼姑身上。

貳 比丘尼支妙音

尼姑怎麽可能影響國家大事,因為皇帝信佛。

人都有弱點,司馬曜暴露出兩大弱點,溺於酒色,崇尚佛學。酒和女人,很少有男人不喜歡,本不是什麽大毛病,如果加上“溺”字便不同了,那酒和女人就會成為穿腸毒藥和刮骨鋼刀。

社會環境影響人物性格。東晉盛行清談玄理的風氣,司馬曜在崇尚玄學的氛圍中長大,有獨特的哲學思維。簡文帝下葬時,司馬曜一滴眼淚不掉,左右侍從勸道:“按常禮,您該哭啊!”十一歲的司馬曜回答得耐人尋味:“悲傷自然會哭,需要規定嗎?”虛偽的東西不值得提倡,司馬曜有魏晉士人的率真。

嚴冬,司馬曜白天只穿幾件單衣,不著夾衣,夜裏卻要蓋上好幾床被子。謝安勸諫說:“保養身體應循常規,陛下白天過冷,夜裏太熱,恐怕不是養生的辦法。”司馬曜簡練回答道:“晝動夜靜。”謝安退出後,嘆道:“聖上精理不減先帝。”司馬曜喜歡哲學,對傳入中土的佛學產生濃厚興趣。

司馬曜喜歡佛學與石虎、苻堅不同,後者們純粹為了愚民、治國。司馬曜喜歡的是佛學義理,因此與許多佛學大師交上朋友,譬如支妙音。

《比丘尼傳》中載:“妙音,未詳何許人也,幼而志道居處京華,博學內外善為文章。”比丘尼俗稱尼姑。支妙音自小落發,頻繁出入宮廷和司馬道子的王府,談論玄理,賦詩作文,才智、名聲越來越大。